1、 雪
坎宇历公元739年,冬,位于东北方的绯国又一次迎来了漫长的寒冬。北风肆虐大雪封城,起伏的山峦和无际的平原白茫茫的刺得人眼睛生疼。
姑藤城外,素知山。
白野瑟缩在一颗枯树下,面无表情的透过崎岖的枝丫看着阴沉飘雪的天。风很大,吹得枝丫摇颤,雪下的急,在北风中席卷天地。白野却只是坐在树下,任凭风雪侵袭而不知躲避。
这是一颗苹果树,如今银装素裹,但到了结果的季节,白野常常靠树上的果实果腹,偶尔也会在山里捉几只兔子或野鸡来吃。这些对白野来说并不难,不过到了冬天可供他入口的食物就少之又少,饥饿令他无力,却不会驱使他做其他的事来填饱肚子。
他是个怪物。白野早就知道了。不会冷,亦不会热,不会哭,亦不会笑,不过会害死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最后只剩自己被驱赶至深山。
但那又如何?白野只知道自己是个怪物,怪物是什么?他不知道,就连人们驱逐唾骂的时候,他也只是站在那里,不声不响。
“好久不见啊,白野。”北风飒飒,宽袍广袖的男人凭空而现,渺渺的身姿浮于半空,容颜俊美,笑意盈盈。
听到人声,白野转过目光,直直的盯着来人,却不发一言。漆黑的眼眸中无一丝波动,木然无神,恍若死者。
“本座乃白璟,为你兄长,如今已寻你七年,你可愿随本座回去?”白璟迎着白野的目光,坦坦荡荡的询问。虽是询问,但他去笃定白野会随他回去。
果然,白野听了,只是淡淡问道:“你有吃的吗。”
“当然,在本座这里,你想吃什么都可以。”白璟哈哈大笑,爽然应答。
“好,我跟你走。你想让我做什么?”凡有所得,必有所失。白野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曾经有人告诉过他,他也亲身体验过。
“杀人。”白璟风轻云淡的回答。
“好。”白野答应,慢慢的站了起来,丝毫不觉的杀人有何不妥。
“那么走吧,从今以后,你就是本座的刃,凡本座所指,你必斩去。”白璟弯腰拉起白野,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坎宇历公元746年,十二月,绯国麻城大雪纷飞,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酒馆赌坊之地才见鼎沸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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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麻城悦祥客栈的掌柜来顺可忙的够呛。麻城位于交通要道交汇之处,本就是江湖人士聚集之地,而近日又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更是引来了一大批江湖人马,使得来顺忙的腿都哆嗦。
不过忙又如何,只要有钱赚,哪怕老腿断了,他也不嫌。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诶呦,爷,请进,请进。您一人啊?打尖还是住店?我们这儿是全城最好的客栈,保您吃住舒坦。”来顺眼尖,瞧见一裹在斗篷里的人来,又见小儿都忙不过来,只得热情的迎了上去,说话的时候思忖着要不要再招几个人来,又觉着客人貌似矮小了点,不像个男人,到觉着是个姑娘,而姑娘家独身出门,不是有背景的,就是身手了得的。一这么想,来顺油腻的大饼脸笑得更为谄媚。
“上房。”那人低声而道。听声音倒分不出男女。
来顺急忙应了,便引着那人上楼,不由嘴碎问了一句:“爷可是为沈家庄而来?”说完这话,来顺就后悔了,打听人家的私事,这不是犯了大忌讳吗,再说这人说话都惜字如金,想必是个地位高贵或冷冰冰的人,这样的人,也多半不会回答自己吧。
“嗯。”来顺心里如此设想,却不料那人应了,登下觉得吃惊。
虽然颇为惊讶,来顺面上却不显,依旧笑道,“小的看您年纪不大,想必是少年英雄,真是令人佩服。”
“我不是英雄。”那人回答。
“诶,您说笑了。”来顺心里不已为然,只以为这只是谦辞,便没往心里去,到了房间就将来人让了进去。
楼下大堂,一水儿大汉三三两两相围而坐,言语间尽是沈家庄灭门一事。
“嘿,听说那沈家庄上下一百三十六口全被杀了。”大汉甲说。
“可不是吗,我听说呀,全都是一剑封喉,手法干净利落,估计啊,是白罗刹干的。”这是大汉乙。
“是啊。江湖上有这般手法的,只有那白罗刹了。”大汉丙接嘴道。
“除了知道他是白的人,也不知他长何付模样。”大汉甲的语气有些惋惜的意味。
“你傻啊。要是见了他的模样还不得见阎王爷?”大汉丙嘲笑。
“也是。”大汉甲咂摸咂摸嘴,不再犯蠢,兴冲冲的和同伴讨论起麻城的青楼来。
没人注意的是,三楼客房,翠玉间,窗旁,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默然盯着他们。
白罗刹。白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