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神仙下凡?
诚然席战在那里担心得寝食难安,梦大小姐这边可是神兜兜一点都不着急。
席战一走,梦婧瑶就忙活开了,先是指使着黄太守去将镇上大大小小的衣裳首饰店搜罗了一遍,别的不要,只要道袍和桃木发簪。
黄太守是被席战事先交代过的,让他盯牢鸣钦差,别让他耍花样,黄太守犹犹豫豫地尚自思考买道袍这件事到底算不算花样的时候,鸣钦差已经拿出御赐的金牌晃了三晃,得,就算是花样,黄太守也得照办。
“这件怎么样?”梦婧瑶换上一件暗灰色的袍子在原地转了个圈。
“仙风道骨。”莫名花出去一笔可观的置装费不说,黄太守还得充当鉴定人的角色。
“不好不好,颜色太暗了。那这件呢?”又拿起一件黑白相间的在身上比了比。
“出尘脱俗。”黄太守弯着腰,举着烟袋,三角眼往梦婧瑶那处瞟了瞟,评论简洁。
“还是不好,不够庄重。”梦婧瑶咂咂嘴,又拿起一件黑色绸制的,“这件看着好像不错。”
黄太守这一次学乖了,叼着烟袋猛吸了两口,却一声不吭。
鸣钦差主意大得很,其实根本不需要他发表任何意见。
“鸣大人,您倒是笃定的很,席将军就这样只身前往,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黄太守低垂着眼,将烟杆反过来搁在角落边的烟缸上,敲得哐哐直响。
梦婧瑶左手抓着一根桃木簪子,右手扯着一把麈尾,对着铜镜横比划来竖比划,悠悠地道:“不必黄大人来提醒,席战有什么本事,我心里最清楚。今日正好让他去摸摸那个姚兴言的底细,至于我么,也好有时间充分准备准备。”
最终梦婧瑶选定了一件藏青色带祥云暗纹的长袍,头上别一根莲花纹镶白玉髓的桃木簪子。
一张芙蓉面上故意敷了些粉,将脸色遮掩得苍白些,眉间点上一点樱红色的朱砂,更有一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味儿来。
麈尾没玩儿过,怎么弄?
梦婧瑶想起曹全德,便学着他的模样将麈尾一扫,端在胸前,做出个高深莫测的模样,朝着黄文光问道:“黄大人,如何?”
“嗯,说是天上的仙童下凡也不为过。”黄太守发自内心地感叹道,抄起烟袋,吧嗒吧嗒用力嘬起来。
烟草味儿满天飞,呛得梦婧瑶狠狠咳了一声,只能捂着鼻子将不再嗜酒改抽烟的黄太守轰了出去,将门窗通通打开,又找了把折扇出来用力呼扇起来,才将这满室的烟味驱散。
将选定好的衣服挂起来,用檀香熏了,梦婧瑶才回到床上,翻了几次身,发现睡意全无。
席战。
说不担心,其实是假的……
这阁首府,看着挺朴素的啊,席战抬头看了看那块写着“南疆阁首府”五个大字的斑驳牌匾,竟似还是先皇御赐时候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没有更换过。
“程显。”席战唤了一声,从随从队伍里走出来一个精壮的汉子,他是黄文光手下最得力的,被派来跟了席战。
席战使了个眼色,程显点点头,便走上前去递了腰牌:“钦差大人到,请你家老爷速速来迎!”
看门的侍卫接了腰牌,探头打量了席战一番,神色紧了紧,赶忙点头称是,一路小跑着进府去了。
姚兴言领着人转眼便至门前,席战坐在马上看着他们姚阁首和他的手下们服制整齐镇定如常,要么就是他们心里没鬼坦荡荡,要么就是对席战的到来早有准备。
趁着翻身下马时候背对着姚兴言等人的空档,席战偷偷吸了一口气,做出个从容的表情。
“姚伯伯,晚辈有礼了。”席战向姚兴言抱拳。
“哈哈,我的好侄儿,没想到陛下派来的钦差竟是你啊,上次见你还是五年前陛下生辰老夫入宫贺寿之时,那时候你才十五岁,还未入宫当差,没想到啊,才短短五年,竟成了陛下面前的红人了,席城那老家伙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姚兴言满面红光,捻着下巴上一撮银白色的胡须,一说起来竟然滔滔不绝。
姚兴言同席战他爹在轩辕皇帝荣登大宝的事上都出过力,轩辕帝登基时他们又是一同封的官进的爵,同在帝都当差时候关系还不错,两家常有往来,席战幼时还经常借住在姚府,只是后来姚兴言封了南疆阁首,迁出帝都到封地上任职后两家便生分了。
“姚叔叔,席战此次是有皇命在身,等正事办完了我们再叙旧不迟,到时候晚辈一定陪姚叔叔不醉不归。”姚兴言大谈旧事让席战有些尴尬,要不是他的姚叔叔正是此行的目的所在,席战当真不介意同他喝上两杯。
“你这孩子,自小便比一般人老成,大了更甚。席钦差,快请进吧。”姚兴言含着笑,嗔怪地说了席战一句。
跟着姚兴言一起进府在堂上坐定,席战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圣旨递给姚兴言,无他,无非是一些轩辕帝帮着席战打圆场的话罢了。
“贤侄,你既大堤监工,怎么不是同唐钦差一共前来,反倒晚了这些天?”姚兴言端起茶碗向席战举了举,“上好的雨前龙井,尝尝。”
席战汩汩喝着茶心想,总不能将叶芙的事照实说了吧,他这哪里是尝,已然是咽了,什么雨前雨后,根本品不出来。
“并非席战想耽误,只是家父突染疾病,陛下宽厚,恩准唐钦差先行出发,留小侄在家中侍疾,如今家父已大好了,小侄才赶忙出发日夜兼程赶来。”席战想起家中那位虽人到中年,依然健壮到分分钟能一拳打死一头老虎的老爹,自觉“突染疾病”这个托词着实有些牵强。
不过姚兴言并没深究,连席城到底得了什么病他都没有多过问一句。
“姚伯伯,唐钦差这几日的大堤修复如何了?”虽然问起唐峥,席战心里老大的不情愿,无奈如今他俩也算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还是借了唐峥的光取了个监工的名头才进了姚府,席战心里略有不爽。
姚兴言听他问起唐峥,顿时来了精神,从上位走下来直接坐到了席战身边的位置。
“这个唐公子啊,虽然离开帝都五年之久,不过看来并未荒废。他不过才来了这几天功夫,补缺的工程进度便比先前加快了一倍,如今被破坏的旧堤已经拆除,新堤业已初具规模。”姚兴言说起唐峥满是赞赏之色,说着还频频点头。
“唐钦差可是居于缅州太守府?”席战刚从黄文光那里出来,怎会不知唐峥并不在黄太守那处,他也觉得奇怪,唐峥到底去了哪里,不过当着梦婧瑶的面他就是不愿意提起那个姓唐的纨绔。
“唐公子为天下苍生谋福祉可谓废寝忘食衣不解带啊,所以抵达灾区之后他一直就住在堤坝的旁边,命人搭了个简易的棚子。老夫也觉不妥,派人三催四请过,不过唐公子在那小棚子里似乎住得很舒心,自是老夫这心里有些七上八下。贤侄若遇上了唐公子,便劝一劝吧,别让陛下怪罪臣下怠慢钦差。”姚兴言万般无奈地说道。
席战有些吃惊,那人竟做到如此?
在来的南疆的路上梦婧瑶趁机将唐峥当年为何离开的缘由与他说了,切,竟是为了那般儿女情长的因缘,未免太小家子气!席战对那唐峥本就所剩无几的好感更加是降至了冰点。
那唐峥与他初见时便不太友好,二人气场似怎么都合不来,纵使皇上将他夸得如何天花乱坠,席战也是不屑一顾。
不过没法子,陛下中意他啊,刚回宫,隔天便封了他刑卫府主事的头衔,论品阶,席战竟还是要向他行礼的,他不服!这还不算完,陛下竟然还同时封了他们三人为钦差,一个治水修堤两个暗访贪官,那个绣花枕头到底行不行啊,席战不放心!
听姚兴言的说法,唐峥好像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只有一副好皮囊而已,兴许还真是个秀外慧中的?
耳听为虚,须得亲自去看上一看。
“姚伯伯,陛下既封我为监工,我便不好偷懒留在您府上多清闲,您且派个认路的,领我去唐公子那处吧。”做戏需全套,监工不去工地怎么可以,席战才不会承认自己去灾区是因为有私心。
“今日时辰晚了,路上还有半天时间,你若去了天色暗沉,也是看不出什么,不如明日再去吧。”姚兴言劝道。
席战望了望外面西沉的日头,现在急着去,确实也是不妥,“那小侄便在姚伯伯处叨扰了。”
姚兴言还说准备了酒宴替席战洗尘等等,都被席战婉拒了,本就不是风月场上的人,哪有心思花天酒地,谢过姚阁首,便着人带路往厢房而去。
一边走席战一边观察着四周,好歹也是阁首府,与寻常百姓家比比当属豪宅了,不过说它破败虽然还不至于,但说简朴一定不为过。除了耿耿于怀门前那面红漆都已然掉得七七八八的牌匾以外,这府内的一砖一瓦,一墙一门,都留有雨渍冲刷的痕迹,一切都是旧旧的。
所谓贪官,搜刮民脂民膏,克扣朝廷银两,挥霍成性,宅邸制式往往极尽奢华。但是看一看这位,这破砖这破墙,贪赃枉法?席战眉头拧了起来。
没绕几个弯前头的小厮便停下了,指着一处独立的小院落恭敬地说道:“大人,这是我家老爷命小的们新打扫出来的,已是我们府上最新的院落了,大人好生安歇,小的退下了,有事大人随时吩咐。”
席战赏了他一小块碎银子,那小厮竟然慌忙摆着手不肯收,声称平时老爷打赏都只给铜板,只有月例钱是按照律法按俸发放。散出去的打赏银子哪有收回的道理,席战不善言辞,瞪着眼不肯将手收回,那小厮又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二人居然为了这一小块碎银子僵持着。
“小哥若不要这银子,便给我吧。”悠悠然飘过一阵轻细的话语,伴随着声声娇笑,吸引了席战和那小厮的主意。
墙角处转过来一个人,向着他们缓缓走来,他背着光看不真切面容,落日的余晖为他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熏风大人。呃,小的告退。”身边的小厮看清了来人,也顾不得什么家规礼数,急急收了席战的赏银,低声谢了,匆忙离去。
席战上下打量着来人,琢磨着那小厮为何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诚然这个男人身上过重的脂粉味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不过长得还是很标致的,兴许,是因为标致过头了反而有点吓人?
“你是何人?那孩子作甚看见你便惊慌失措?”席战挺直了腰杆,别过头悄悄吸了吸鼻子,这香味,未免太重了。
熏风穿一身纯白色的纱衣,拿一把描了牡丹的烫金折扇,遮去了半张倾世面容,他咯咯笑了起来,额间一点鎏金凤仙花轻轻颤动,缓缓说道:“凡夫俗子,见了神仙总是有些畏惧之心的,不足为奇。”
神仙?!
席战哑然,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熏风打量了好几遍。
“你说你是神仙?”席战当然是不信的,反复问着。
熏风耐心极好,一遍又一遍地答。
“神仙难道都长得不男不女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席战自己都被惊到了。
熏风终于收了笑,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姚阁首说宫里来了位钦差,本仙好奇便想来瞧瞧,没想到是个出言不逊的狂徒,也罢也罢,本仙也不会同一届俗人计较,算本仙多此一举,这便告辞。”
说完便飘然而去。
熏风一口一个本仙绕的席战头晕,回过神熏风已然飘远,席战张了张口还是闭上了,怎么走得这样急,他还没问完呢,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