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楼阁亭台，最顶端是一间玉石般剔透的屋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流光溢彩。屋内装饰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繁复而华丽。

中间有一座莲花台样式的玉床，紫色床幔上用金线绣了大朵大朵的牡丹，隐隐有玉的光泽，华美异常。如果识货的人看到，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刀不侵火不入的金玉缕，是做护甲的极品，在这里却也只是装饰。

透过床幔，能看出一个宫装女子斜坐着，身前跪了一名劲装女子。

“主上，徐公子传来消息，任务正在进行，目前一切顺利。”劲装女子声音冷淡，低着头，动作无比恭敬。“公子还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嗯～什么故事，值得他兴致一提。”女子声音明明有些稚嫩，却是万分妩媚，让人猜不透她的真实年龄。

“公子没有详谈，只说主上静待。”

被称为主上的女子不语，劲装女子等了一会，便退下了。

床幔掀开，宫装女子起身，下了白玉莲床。女子容貌似乎只有十四五岁，或许还更小些，因她脸上的浓妆遮盖住了一些青稚，眉间一点红，她名水砂涟，是水氏一族的女主，自她十岁，到如今，快四年了。

“想衣。”水砂涟开口，一直在玉床旁垂手而侍的中年女子利落的走到她身侧，扶住了她抬起的左手，水砂涟的姿势不亚于久居宫中的妃嫔贵气和娴熟。

她穿的锦服极华丽，长长的裙摆上坠的宝石如星空一般耀眼夺目，缓缓踱步直至可以俯瞰亭台楼阁位置，放目远望，一切似乎都臣服在她的脚底。

这个房间，原本该是楚棠乔的，她说住了也就住了，明明十四岁都未到，死在她手下的人不知其数。

四岁，她就杀了第一个人，因为听见那人说，她父亲不过是个被圈养的宠物。

那个人其实没有说错，父亲的确是被圈养，被母亲囚禁在她的卧室之内，就算出来，身边也永远有武功高强的侍卫跟随。锦衣玉食又如何，她几乎没见过父亲笑过，就算是笑了，也不是为她，更不会为母亲。

而她，似乎只是一个母亲用来激怒父亲的工具，一开始父亲的确会气到摔东西叫母亲滚，后来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似乎变成哑巴，母亲也越来越易怒，小时候她偷偷溜进母亲卧室，会看到满身伤痕的父亲紧闭双眼，似乎晕死过去。

小时候她不懂，等越长大，手里的权力越多，知道的东西越多，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因为父亲不爱母亲，因为母亲爱父亲爱得发狂。

爱，她不懂，所以她学着了解，在似懂非懂的时候抽身而出，从此失去了这个机会。

“想衣，你说，他还好吗？”水砂涟缓缓开口。

身侧的想衣仍旧是恭敬垂首，不语。

下了一场雨，梦中寒水岚被雨声吵醒，早早便睁开了眼睛，十五的月亮很亮，她侧眸，看见了窗边的身影，很熟悉，没有撑伞，是易。

她没有动，确信他知道自己是醒了，但他也没有动，目光里的眷恋毫不掩饰，不掩饰，也不动。

许久，还是她开了口：“要入秋了，小心着凉。”

又是沉默，许久许久，易的身影消失，天也渐白。

这个夜晚，她醒了，看见了窗外久站的他，然而又有多少个夜晚，她没有醒，没有看见他呢？

这一份情，总是难了。

她起了身，虽然她平日起得晚，子妙子蔓却是早早便在外候着，听见声响，齐齐进来替寒水岚梳洗。

寒水岚的衣服都是子妙替她挑的，今日她挑了一套翡翠颜色的衣裳，袖口处用金线绣着重重叠叠的云纹，显得寒水岚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些贵气。

今日她要去见云翱，约在了醉生楼，早去早回，她和他并不是该交好的人。想到云翱的伤势，寒水岚犹豫了一下，还是带了一瓶自己做的疗伤药膏，聊表心意，毕竟，说好了是朋友了。

只是，她还是不知要怎样和他相处，因为她知道他的确是喜欢自己，而且感情极深，不然不会敢在她的面前昏迷。恰恰又因为他不说，她反而也无话可说。

走出院子，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着，似乎要越下越大，让原本白着的天又变得有些黑，而且有些冷。子妙替寒水岚撑伞，子蔓跟随在一旁。除了雨声，一切都很安静，偶尔有早起的仆人经过，恭敬行礼。

寒府离皇宫很近，翰林殿首席为首辅，官职品级虽不如宰相高，却是最受敬重的文官。

上了轿，寒水岚便闭目沉思起来，她不知该从何问起，潜意识里，她觉得云翱知道的绝对不会很多，忽然想起那日三皇子府外云雪惜的宫女传来的那句话，寒水岚有些怔，这一切，她到底该如何自处？

醉生楼雅间内，华服男子早已等候多时，今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颜色深沉的劲装，而是选了件宽松的常服，眼睛里有点点激动。

寒水岚的轿子还远，云翱就感觉到了，一直到听到她上楼时踩在木质楼梯上轻轻的脚步声，他站了起来，看着雅间的帘幕被掀开，寒水岚走了进来。

她行了一礼，低头垂眸：“三殿下万福金安。”

他想上前扶她，终究还是没有动，指了一下他对面的座位：“坐。”

寒水岚微微点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侍女，展颜一笑：“这么早，我便命人做了些点心，也不知合不合殿下的口味。”

子妙上前半跪着将提着的食盒放在二人身前的桌子上，自家小姐从来都是很注重吃的人，不仅要味道好，营养也要好，又有些洁癖，从来不用外面的餐具，连喝水都有讲究。

两人面前各自放了一碗晶莹剔透的小米粥，只放了些许青翠的蔬菜，再就是中间一盘切成丝的红色小菜，闻着香味，似乎是胡萝卜。

简单素净，像寒水岚。

“殿下用吗？”寒水岚微笑问道。

云翱点头，他的确是没吃早饭来的，想着在醉生楼吃便好，没想到寒水岚竟是自己带了，不过这么一点，她是够了，自己还不够塞牙缝吧。

她却是不再看他，安静又优雅的用小勺喝粥，吃着小菜，云翱简直不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