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茕染渐渐冷静了下来，赤血的红眸终于完全变回了澄澈的水灵蓝眸，百晓墨连忙询问刚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凤茕染模模糊糊地记得，当时……

重回记忆——

凤茕染被百晓墨抱回了房间后，其实她的意识是苏醒的，甚至看得见周围的一切，只是奇怪一直觉得眼皮很重，睁不开眼，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般，轻悠悠的。

突然房间里布满了结界，是一个阳光的海边，强大的妖气刺激着她的神经，莫名的眼睛可以睁开了。

啸煞白狐就站在她面前，一袭圣洁的白衣，银白色的长发如磁带般光滑柔顺，那对明亮黝黑的双眸细细地打量着凤茕染，虽然没有百晓墨好看，却也一身仙气，让凤茕染不敢置信这是魔界中人。

“你就是水神？”他悠悠的开口。

“……什么目的？杀我？”凤茕染双手交叉，冷冷地睨着啸煞白狐，四周凝聚着点点水花，做好防御攻击的准备，啸煞白狐变出一把折扇，悠闲的点点头。

整个结界变幻了，天空便得暗紫暗紫的，犹如妖神降世，啸煞白狐正要呼风唤雨，只见一脸担心的百晓墨冲破结界，来到了凤茕染面前，作势保护茕染。

啸煞白狐折扇后的脸泛起阴森的笑容，原来这就是你的弱点。

啸煞白狐身形一闪，来到了，狠狠地往百晓墨的胸口一击，百晓墨猝不及防，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凤茕染见状，急忙上去接下了余下几招，两个人忽闪忽现，结界里天昏地暗，海浪狠狠地拍打着浪花，啸煞白狐渐渐力不从心，处于下风。

凤茕染飞快地将剑气注入噬魂，蓝色的灵力萦绕四周，很好，一招解决掉你！她疾风而去，却在看着啸煞白狐的时候仿佛看到了百晓墨，禁不住剑有些偏了，刺进了啸煞白狐的左肩，溅出血花来。

啸煞白狐还未看清凤茕染的速度，只有左肩的痛楚和淌下的红泪提醒着他，他竟然被她刺伤了！凤茕染抽出剑来，啸煞白狐面色有些苍白，可恶，这女人也太强了吧。

“哼，凤茕染，我杀不了你，”啸煞白狐阴狠一笑，“但我可以杀了他。”

啸煞白狐把百晓墨变成了他的样子，而自己又变成了百晓墨的模样，上去和百晓墨过招，眼见“百晓墨”处于弱势。

凤茕染持剑而上，噬魂穿过“啸煞白狐”的心脏，滴滴血雨，渐渐地恢复成百晓墨的模样，凤茕染大惊失色，抱住百晓墨摇摇欲坠的身体，凄厉哭喊:“墨！！！！！”

啸煞白狐冷笑，锐利的扇尖逼进凤茕染，正欲刺下。忽觉正个结界强烈的摇晃起来，凤茕染轻柔地放下百晓墨，冷冷的蓝眸斜睨着啸煞白狐，她原本蓝色的眼眸被血眸所替。

浑身上下无不是紫色的戾气，挥动噬魂，一道紫光闪过，仅仅是剑气，啸煞白狐的肩上一道狰狞的血口，露出鲜红的肉。

“你害得墨死了！我要你偿命！！！！！”凤茕染阴笑一声，湖蓝色的长发飒飒飞舞。

啸煞白狐看着穿过自己身体的冰棱，散发着深入骨髓的寒意，连血都凝聚起来，不甘心，不甘心哪！！

——

“嗯，就是这样，然后我就暴走了。”凤茕染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百晓墨手臂上的纱布刺痛了她的心，她竟然会对墨出手，连自己都不想原谅自己了。

“不仅仅是这样，”龙净栀连紧皱的眉头都未舒展，赤黄色眼眸里尽是担心和心痛，“茕染，你有没有接触过影焰蛇？”

“嗯……”凤茕染作思考状，嘟囔道:“两百年前有过一次。”那次是为了救墨。

果真如此，茕染的暴走不是因为百晓墨，而是中了影焰蛇的精神控制剧毒——碧粼！

“怎么了？净栀？”凤茕染凝视着龙净栀，他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了。

“茕染，听我说完，不要难过。”

龙净栀不顾百晓墨在场，扳过凤茕染的小脸，郑重其事地说:“你……中了影焰蛇的毒了，这种毒叫碧粼，它可以让一个人丧失意识，沦为魔道，加以利用。”

凤茕染面色一僵，这无疑是在她和百晓墨的心上重重地打了一锤，然后丢入熔桨，重新炼狱。上官绘心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这对茕染岂不是一个天大的打击吗？

不行，我要笑，不能让墨和大家担心。强忍心里极大的伤痛，凤茕染假笑两声，毫不在意道:“净栀你别诅咒我好不好？”百晓墨沉默不语，龙净栀说的是真的，小染的意识明显的出现了涣散，再这样下去……

龙净栀苦笑，隐藏心痛的眼眸，附和着应声道:“是，我错了，不应该这么说的。”

茕染一定很不想沦为魔道吧……上官绘心对自己的无能无力感到很羞愧，她只是个一介凡人，能为神做些什么呢……

霎时，四人坐在公寓客厅里都不说话，各怀心事，凤茕染出来打个圆场笑道:“我的裙子都是血，我先去换换，顺道洗个澡。”

这几百年来，百晓墨目睹了她为了成为神受尽了磨难，也不知她从何而来，只知道她的愿望是做个好神，为人界神界造福，而现在却都白费了，她要怎么面对呢……百晓墨恨不得把影焰蛇再杀上几千几万次都不够！

凤茕染拿着另一件干净的裙子走进浴室，关上门，连洒水的声音都听得百晓墨三人心惊。

“哦，”浴室传来她空灵清脆的声音，“墨，若我堕入魔界，要杀了我哦。我可不想帮坏人做事。”

百晓墨的心颤得厉害，仿佛锥心刺股，紧绷的神经因凤茕染的话牵动，心脏犹如冶炼模具般，扔进了高温熔炉，化成铁水，再被捞起来，浇上一盆冰到骨髓的冷水。叫他杀了她？他怎么下得去手！

我西海之内，定有神药可以治这种毒的，我回去问问父王，龙净栀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落寞心疼的表情看起来孤独又坚毅。

“百晓墨，好好看着茕染，我回西海寻药。”龙净栀“倏”地一下站起，朝百晓墨严肃道，消失在他眼前。

凤茕染静静地躺在浴缸里，温热的水细细浇灌着她，眼神空洞迷惘，堕入魔道么？这是意味着与墨为敌吗？

分不清了泪水还是热水，从凤茕染的脸上淌下，凤茕染从一出生，就很喜欢水，喜欢海的颜色，立志要成为神仙，纵横天下，游览人间。

不管在天界受尽多少耻辱，她还是坚持这个信念，没想到，只是因为中了毒，她就要为了所用了。

“茕染？还没好吗？”上官绘心见她迟迟不出浴室，怕是在里面伤心吧。

“嗯，等会就行了。”浴室里传来她淡淡的声音，听得上官绘心有些心疼。

凤茕染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从浴室出来，这是上官绘心第一次看见她穿别的颜色的衣服，依旧那么光彩照人，凤茕染捋一捋湖蓝色的长发，不自在地笑笑:“是不是不好看哪？”

上官绘心鼻尖一阵辛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温柔地笑笑:“哪里，茕染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凤茕染红了脸颊，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先睡觉了。”

凤茕染像偷了上官绘心的东西似的，飞快地逃离了上官绘心的面前。

蓝色的长发铺散在腰间，凤茕染屈膝不语，左手的指甲狠狠地掐着右手腕，却仿佛没有感觉似的，呆呆地看着窗外依旧那么璀璨的星盘，凉嗖嗖的海风从阳台灌进来，凤茕染心乱如麻，第一次感到无力的感觉袭上心头，心里空落落的。

百晓墨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门前，心疼至极的看着床上那个蜷缩起来瘦弱的背影，轻轻的走了进去。凤茕染听到脚步声，不禁回过头来，看到眼眸里深埋痛苦的百晓墨。

他坐在她的旁边，静静地看着她，柔情似水的眼神仿佛看透了她。

“怎么了？墨？”凤茕染被看得不自在，不经意间放开了紧握着的手，干笑了两声。

他没有说话，反而扣住她的右手腕，细细地打量着上面指甲掐出的红印，不禁皱了皱眉，百晓墨心里的自责又加重了几分。

薄唇抿了抿，他低头触了触，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掐过的位置上，凤九天的脸瞬间红成了西红柿，怒嗔道:“墨，你……你怎么了？”

凤茕染被百晓墨摁倒在床上，她讶异地看着他，银白色的头发顺滑柔亮，好看的桃花眼深情款款，静静地凝视着她，凤茕染不禁别过脸去，只有淡淡的粉颊才看得出她在脸红。

“小染，你哭一哭吧。”百晓墨出声道。

哪怕再坚强，也会有悲伤。

凤茕染心里一惊，装傻充愣:“我为什么要哭啊？”

“别装了！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们担心，心里很难受，小染，哭出来吧！”百晓墨有些激动了，扣着凤茕染的手一紧，他很担心她，难道她不知道吗？

被百晓墨一说，凤九天理智的弦一下绷断，眼眶里顿时盈满了晶莹的泪水，像打开了闸的决堤，汹涌而来，她真的很不甘心，她努力了很久的神位很神籍都会在她入魔的时候化为乌有，烟消云散。

百晓墨温柔地吻去她的泪水，柔软的唇瓣触碰她薄如蝉翼，吹弹可破的肌肤。银白色的头发滑过她的脸，让她不禁有点痒，凤茕染瞪大了染着泪水的蓝眸，结巴道:“……你……你……你干嘛？”

他愣住了，是啊，他在干什么？

百晓墨蓄在心里多年的感情爆发，黯然神伤的表情让凤茕染仿佛看到了一个受伤的孩子，天蓝色清澈的眼眸里是深深的爱恋和痛苦，轻抚着她的发丝，百晓墨柔声道:“小染，你真的看不出来我喜欢你么？”

百晓墨仅仅简单的一句“我喜欢你”，在她的心里炸开了花，他喜欢她？凤九天一直都认为百晓墨对自己好，是因为她曾救过他，所以很感激。

两个人从相识到凤茕染成为了神，他一直陪伴她左右，不管她在哪里，都可以及时的找到她，将她温柔地抱在怀里，呵护至极。他曾有过成为神的机会，却为了她而放弃。

六百年前的相识，到她成为水神至今，她和他已经一起走过了整整六百年了，一直都是互帮互助，凤茕染从未想过他会喜欢上自己。

“小染，你呢，你喜欢我吗？”百晓墨竟然红着洁白的双颊，忐忑不安的问道，心情顿时成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他已经忍不住了，再不说出来，他怕她会被别人抢走，害怕他永远的失去她。

凤茕染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他的，因为看到他偶尔对上官绘心好的时候她会觉得难受，心里喘不过气，会忍不住地想不理他。

“……这个……大概……喜欢吧。”

凤茕染挣脱了百晓墨扣着的手，想要坐起身来，无奈百晓墨的力气太大，她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百晓墨虽然有点不满意她的“大概”，心情好转了一丝丝，一想到凤茕染会堕入魔道的事，不禁又沉下心来。

“墨，听着，”凤茕染捧着百晓墨的脸，认真无比的说，“若我真的堕入魔道，记得一定要……杀了我！”百晓墨握着她的手，轻轻摩裟回道:“嗯，但是我会跟你一起死的。”

“不行，墨必须活着！”她不想让他陪着她死，凤茕染知道，百晓墨一直都想成为神，因为她是神。

“茕染晓墨，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想也不想，百晓墨直接了当地说。没有凤茕染的世界，他百晓墨要怎样痛苦地煎熬，每天都被无尽的思念而折磨，那还不如和她一起死，两人不再分开。

凤茕染看着他炯炯有神而又坚毅的眼神，笨蛋，凤茕染有些小感动。第一次主动地伸出手抱住百晓墨，他的话语就像一汩甘泉，流进了她此时干涸的心田，她的世界能有他，已经是春暖花开。

墨真是笨，无可救药……可我就喜欢这样的百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