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异地分离
---楔子---
她清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独自坐在画摊旁,双手捧着两份红色的录取通知书,一份红的耀眼,一份暗淡无光。
她一点也不庆幸自己被两所大学录取了,因为她想去的只有一个,A大。里面有她最想见的人,有着她从小的梦想。
父亲的话还一直回荡在耳边:“A大和C大都是名牌大学,虽然A市发展更好,但是C大答应给你免除全部学费,还可以有生活补助!”
“我要去A大!”蒲洱蹲在火炉边,红着眼,语气坚定。
“小洱,爸爸是个男人,爸爸是有尊严的,那个女人寄来的钱我是不会要的!A大是个贵族学校,不适合我们这种普通人去读…”那个女人是她的妈妈。
蒲洱抓住父亲的手臂,大大的眼睛盯着年华已逝的父亲,“爸,学费不是问题,我可以不要妈妈的钱,我可以自己去赚,如许在A大,他在等我!”
男人叹了口气,“小洱,爸爸知道,你喜欢如许,但是你和如许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家里那样富裕,他看不上你的!”
放开父亲的手臂,她激动地站了起来,“不会,他说了会等我。”
看着激动的女儿,男人有些无奈,“小洱,他都搬走一年了,如果他在乎你,会不联系你吗?也许他早就忘了你了。”
“那是因为……我没有手机!”
“那他为什么没回来看你!为什么一封信也没给你?”
“他……很忙。”
“小洱,你听爸爸的,项如许他上了一年大学了,人都是会变的,你们一年没见,你能保证他还记得你吗?”
“我……”她沉默了。
不要自欺欺人了,蒲洱,或许真如爸爸所言,项如许真的把你忘了。
低头看着手里那份红的耀眼的录取通知书,蒲洱勾着笑,却红着眼。一把将它扔在地上,眼泪不停的顺着脸颊滑落。
黑白色的帆布鞋从它上面踩过去,她哭着跑了出去,脚重重地盖住了金色的A大二字。
她早该知道的,早该明白的,她和他不是同路人,项如许可以轻而易举的上贵族学校,可以住高档小区,而自己,什么都不是,这一年,抱着去A大,找回他的念头,她才可以坚持不懈的努力学习,取得优秀成绩,他的确没有联系过她,甚至是一封信都没有,或许他真的忘了,或许现在他身边已经有一群优秀的女人环绕,忘了在遥远的S市,还有一个叫蒲洱的人。
男人表情沉重的看着跑出去的女儿,叹了口气,长着粗茧的手拿起地上的录取通知书,苦涩的笑了。
小洱,爸爸不让你上A大是有原因的,原谅爸爸。
---正文---
轰鸣的绿皮火车从不远处不快不慢的驶来,蒲洱紧紧握着手心里的火车票和身份证,转过身看着身后为她拿着行李,满头大汗的父亲,差点落下泪来。
“爸,您就送到这儿吧!来先擦擦汗!”蒲洱低着头从身上的背包里掏出纸巾来,仔细地轻拭着父亲那皮肤黝黑布满皱纹的脸,嘴角挂着柔和幸福的笑,可是眼眶里离别的泪却打着转儿。
父亲抓住她细细的手腕,那双平时严肃的眸子里也有着透明的液体在闪烁:“小洱,爸爸是个废物,是爸爸没用!本来你这成绩可以上A大,可以见到如许…”
蒲洱红着眼眶,嘴角扯着笑急忙打断他:“别说这些了爸,您要喝水吗?我去给你买。”蒲洱说完擦着泪转身打算往一旁的小卖部跑去。
父亲红着眼唤住她“小洱……”
蒲洱急忙摸干净脸上的泪转身:“嗯?怎么了,爸?”
“那个…”父亲的话被广播打断。
“叮叮叮叮--旅客们.B市开往c市方向去的k623次列车已经检票进站了.请乘坐k623次列车去往c市方向的旅客带好行李物品到楼上3号候车室检票进站.检票进站的时候请大家不要慌忙拥挤,注意安全.进站以后请在2号站台上车.”广播里机械的语音让蒲洱心中一颤,泪水差点落下来。
一双通红的眸子望着父亲等他说完。
“没事,你没出过远门,就是叫你注意安全…快上车吧,一会儿来不及了!”
“好。”话里带着泪。
“小洱……不用太省着花钱…,身上钱不够用就给隔壁王婆婆打电话,让她通知我,我给你打过来,该买的都买…多吃些肉!”父亲临走的时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我知道了,爸好好照顾自己!再见。”背着父亲从镇上买回来的用塑料做的彩色行李大包,有些吃力地上楼,不时回头看一眼楼下的沧桑背影,蒲洱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会出人头地,不让父亲这么辛苦。
坐上了从小到大没坐过的火车,蒲洱看向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眸子里带着点点泪光。
项如许,如果你没忘,你不会怪我吧,说好的会一直跟着你的脚步,但是现在却出尔反尔了。
项如许和蒲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那时蒲洱才5岁,父母不和离婚了,她跟着爸爸,爸爸是个画家,但是一幅画都没卖出去过,他也没有找到好工作,就去附近工地上搬砖,又累又赚不到几个钱。
爸爸身体又不好,经常吃药,于是家里经济越来越紧迫,爸爸脾气不好,白天去搬砖,晚上回家经常边喝酒边画画,妈妈寄来的衣服和钱也都被他扔进火炉里烧成了灰烬。
男人都不太会照顾孩子,她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邻居王婆婆孙女穿剩下送的,那时的父亲脾气也很坏,蒲洱一做错事,父亲总是很严肃的苛责她。
父亲搬砖的钱不够两人的开销,于是每天都会摆一个画摊在人多的街边,让她去守着,卖出去一幅就够他们吃几顿肉,她每天都是脏着小脸,穿着旧衣服,蓬着头发独自坐在画摊边上卖画。有时候还会在画摊边的地上用粉笔画画。
她就是这样遇上项如许的。父亲的地摊摆在一条商业街,人来人往的。
他身上穿着白色的跆拳道服,腰间系着条红黑相间的腰带,上面写着三个她不认识的大字。 修长的手指握着一瓶山泉水,额间的碎发有些凌乱还夹杂着汗水,目光炯炯地指着低矮画摊上那幅栩栩如生但是并不显眼的女孩儿画像,摸了摸下巴问:“这幅多少钱?”
她本来蹲在地上用粉笔画画,听见声音,抬起下巴望着他,打量着眼前干净而俊俏的男生,从没见过如此气质的人,再看一眼他挑中的画。愣了愣,那是父亲很久以前画的,画里是她,那是他没和妈妈离婚前的自己,像个小公主,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手里捧着个晴天娃娃,坐在一棵大树下的树藤秋千上,脸上的笑容自信又美丽,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旁边还有父亲好看的字体:我的小公主蒲洱。
“这幅不卖。”她坚定的摇了摇头,那幅画里是幸福的她,无价的。
“为什么?”他的嗓音很清冷,没有夹杂着丝毫温度。
“不卖就是不卖,要什么理由?”
后来他每天经过这里,都会询问那幅她不卖的画,她坚定地说不卖,有时候他还会站在一边看她在地上画的粉笔画,她每次画的都是一架钢琴……
就这样他们相识相知, 她有时候会趁空闲时跨过几条街,到他住的小区去陪他打篮球,他每次训练完就到她的小摊前坐着陪她聊天。
后来她上小学了,居然和他同一个学校。他比她大接近两岁,也大一级。他每天会带些早餐绕道到她家门口,陪她一起上学,她也会每天下午在自己放学后到他所在班级门口等他一起回家。
逐渐地,她从不和陌生人多话的父亲也能清楚的叫出他的名字,留他在家里吃饭了。而她也能轻车熟路的到他家去补习功课,去蹭东西吃。
在外人眼里,他们就像亲兄妹一样,哥哥照顾着妹妹,妹妹仰慕着哥哥。
上学那段时光有着驱散不掉的快乐,他们很有缘分,从小学,到中学,再到高中,他们都没分离开。
她高二那年,他高三,他送了一只白色的腕表给她,腕表很简约,指针能发出类似水滴滴到石头上的声音,上面只刻着一串奇怪的希腊语和一把小小的吉他,她看不懂,他给她翻译:“你是我打不开的时间。”
“打不开的时间?”她疑惑的侧过头准备再次询问他,嘴唇却擦到了他的耳朵。她羞涩地躲开,低下头看着腕间的表。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他丝毫没有不自在地回答,从她身后摸了摸她乌黑的头顶。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智商不够喽?”她摸着腕表不理他了。
“小洱…”
“嗯?”她又侧过头去,这次却轻轻碰上了他凑上来的薄唇。
他的头立刻往后退了些,一双如同黑色琉璃般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之前红潮都还没完全褪去的脸颊再次染上鲜红。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薄唇,嘴角荡漾起让人失神的一笑:“看样子高考一定能全胜。”
“你…我…”她红着脸跑开了。
想到这里,蒲洱被一个拍她肩的人打断了回忆。
“小姑娘,能移一下你的这个包吗?我想出去泡个面。”是坐她里面的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婆婆,一只手里捧着泡面,一只手还拄着拐杖。蒲洱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装行李的包太大,挡住了老婆婆的路,急忙笑着移开,扶着她去泡面。
老婆婆回来后眉开眼笑,说蒲洱心肠好。蒲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头。
“小姑娘,你多大啦?快上高中了吧。”老婆婆温和慈祥的和蒲洱交谈。
“额…我18了。刚上大学呢!”蒲洱很耐心的回答。她本就长了张娃娃脸,身材也比较娇小瘦弱,现在老婆婆说她上高中也是很平常的事。
“哎哟,真看不出来。婆婆我呀老了,眼花了。”老婆婆又和她寒暄了几句。才打开自己的泡面。
“婆婆,您年纪大了,以后少吃点泡面吧!”蒲洱笑了笑对着老婆婆提醒道。
“你这姑娘啊,就是比我家那小子好!唉,我咋没遇到你这么个乖孙女儿呀!”
“对了,姑娘啊,你没吃午饭吧,快去买点填填肚子。”
“我不饿,婆婆您快吃吧,我闭着眼睛睡会儿觉。”不是不饿,而是火车上的食物太贵,再坚持几个小时,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