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命悬一线【三】
【陈国?国都】
朝阳初起,还带有几分夜里的湿润气息,露水顺着叶脉划落。
再不像之前一样灵魂浮游在外,神志清醒,却感觉身体里的能量再缓慢流失,明明指使身体睁开双眼,却到处只见一边黑暗。
唯一能辨识人的只能凭气味了。
余乾身上莫名的温馨香味,其无忧身上淡淡的清香味,以及刚刚出现的……
丛林清新味。
异常的熟悉,眼前连着几日的黑暗终于出现了其他色彩。
漫天遍地的蓝色席卷而来,一如那人忧郁而含情的眼神,又像那人纠繁的家世。
花海莹,最喜着蓝衣。
木灵质持有者最适合当一名医者,大地万物,源源不息。而花海莹就是一名出色的医者。
或许是花海莹使用木灵质的原因,她总能闻见他身上阵阵树木特有的清香味。
耳边不断响起向外走去的脚步声,“咔”一声,木门从外面被扣上。
随后便听到一声颇为无奈的叹息。
“你啊,真是不要命了。”
宁愿玉碎不为瓦全的事情也只有她能做到极致。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触者惊心,更莫提胸腹处的淤血和正在不断流失的热量。
【陈国?国都】
紫雕门外,一人正在来回踱步。
“怎么不在里面守着?”
刚议完事的戚无忧从走廊转角处碰上余乾,一如既往的妖媚,发丝凌乱,双眼微红,一下就看出来几日未睡。
“有人在里面诊治。”
“那也得进去看看。”
一把拦下欲推开门的戚无忧,推到较远的地方才缓缓开口。
“这两人揭下皇榜而来,看那样子应该是连日赶来。”
戚无忧心情渐渐平复,看着仍旧湛蓝的天空仿佛若有所思。
“当今世上,能救活墨紫的方法就是木灵质拥有者的治愈术。”
“而现在拥有木灵质治愈术的人仅有三个。”
余乾心中重重一跳,眼角余光看似无意的瞄向后方门窗紧闭的房屋。
“你是说……”
“欧阳先生年事已高,深居绝境已有数年,玉越国国主你我都曾会面,那么这人……”
几日未曾露面的暖阳铺洒了整个皇宫,皇宫一角唯有梅花带来的阵阵清香和风过空枝的凄落声响。
不知何时刮起了被封,带来无边的寒气,隐约传来一句清丽的男声。
“花海莹。”
【陈国?国都】
在她尚为稚嫩之时,曾将那片蓝看成她生命的全部。
不得不说,不论是少年时期的花海莹还是长大成人的他都一如既往的招人喜爱。
皇家夜宴的第一次相见,也是一身蓝衣,紫冠白襟,满脸和善。拿着一把与年龄不符的折扇四处晃悠,活生生一个纨绔弟子。
岁月方法从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多年过去,仍是那一成不变的蓝衣和挂在脸上的慵懒笑容。一把折扇无论何时何地总能看见在手上把弄,扇柄处系着一块刻字的玉璞。
她曾见过花海莹从不离手的折扇扇面,清淡的桃花零散的洒落在洁白的扇面尚,从粗壮繁茂的树上纷纷扬扬随风而落。
现在终于懂得,他们是一样的人。
感到从身体内部传来的温暖,将思绪放空,任凭涣散的思神随着治愈的涛浪沉浮。
一觉醒来,又见故人。
三日后。
“她为什么还不醒?”
将半是埋怨半是怀疑的目光投向花海莹眉头再次紧紧的蹙起。
“去叫华太医来。”
“若是给别的太医诊治,我就不管了。”
放下茶盏,以扇掩面,只剩下狡黠的双眼挑衅的望向余乾。
“你。”
无可奈何,只得愤愤坐下,毕竟墨紫的性命还在他的手里。
“着什么急?我都还没着急。”
仔细审视对坐着余乾的面容,眉目倒有几分相像,可性子真是天差地别。
“行了。”
戚无忧从殿外走入,背光而来,紫冠龙袍在他的身上尽显妖孽本色。
“怎么还没醒?”
面色红润,呼吸均匀,按理说应该早该醒来。
“这话不该问你么?她受了多重的伤你不知道?”
尖锐的语气,讽刺的口吻,戚无忧的眼神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是朕的错。”
“这个时候说,不觉得太晚了?”
冷笑而对,微眯双眼,嘲讽的目光尽投向戚无忧。
纤细修长的手指将墨紫略显凌乱的发丝拨顺,原先乌黑的长发现在却宛如枯草一般毫无生机。
回想起当日场景,准备背水一战的他却因伤势只能看着墨紫奋勇杀敌,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他做得出来的,也从来不是他的为人处世。
看着她身上不断增添的伤口,当时就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是夜。
孤寂的大地空余几声狼的长吟。
漆黑的夜里只有房屋内烛光摇曳,在窗棂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剪影,从室内透出的橘黄烛光,仿佛是照亮天地间的唯一光亮。
花海莹捧着一卷书坐在厅里,花允溪坐在墨紫床边单手撑着头颅打瞌睡。
躺在床上的墨紫悄无声息的睁开双眼,迷蒙的神志顿时清醒,房内的空气仿佛变得锐利起来。
“醒了?”
“早该醒了。”
若不是花海莹在她的药里加了安神草,她早该醒来。
不出所料,第一个听见的果然是花海莹温和的声音,放松因警戒而僵直的身体,坐起身子,笑吟吟的看着厅里的花海莹。
他们已经一年多没见了。
“死而复生的感觉怎么样?要是我再晚到一点,现在你可没法对着我笑。”
嘴巴依旧是那么不饶人,但是只要听见这声音。
真安心。
花海莹专心看着手上的书卷,他的脸上只有深浅不一的阴影。
“我已设法让你的体质不受寒铁限制。”
走近了看,才发现花海莹所看书页中央还平摊着方正地图,正门、暗道、机关、埋伏……这分明是陈国皇宫的地图,又貌似被人添加了几处暗桩和守卫。
“这是在戚无忧统领下的陈国皇宫,原先本就近乎完美的防御现在几乎是无可挑剔。想逃出去,难如登天。”
“你把我弄昏睡这几天就是为了得到这东西?”
无人应答。
“拖累你了。”
“哪的话,迟早的事。”
明知有重重埋伏,一旦进入就插翅难飞,但是还是马不停蹄的赶来,将生命送在戚无忧手中。
这样的债,让她怎么还得起。
细细端详着那块方正地图,看似错乱的排布却能互相接应,暗桩杂错分布,明守得错位没可能让人逃脱。
不得不说,戚无忧,真是个天才。
“若是在这里制造混乱,从而让他处人马聚集于此,疏松防守呢?”
素指轻点,指尖所指的宫殿正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
墨紫的脸上多了几分狡黠的笑意,冲着花海莹俏皮的眨眼。
“机会只有一次。”
“丞相到。”
门外侍从拖着细长的尖哑嗓音透过木门传到三人耳中。
不紧不慢的将地图收入袖中,花允溪会意的拿着狐裘披到墨紫肩头,将房内烛灯再次添上油脂,昏暗室内立马变得明亮起来。
“速度真快。”
刚派小厮去通知,这么快就到了。
“那是我妹妹。”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随后便见余乾一身银白的便服,淡雅的语气,温馨的灯光却掩不住从外而来带来的冰寒和风尘。
几日未见竟仿佛消瘦了一圈。
垂下眼帘梳理心绪,心里不由涌上愧疚的情绪。
余乾戚无忧费尽心思抓捕花海莹,而她却帮助花海莹逃生。
这个忙,究竟帮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