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就等三天
梦婧瑶陪着席战在偏殿养伤,宫中消息灵通不说,条件也比席战那过于简约质朴的衙门好得多。
杜小太监忙前忙后端茶递水不亦乐乎。
不愧是常年练武的,席战的身体底子果然强过一般人,当天下午就能由席墨搀扶着下地走了。
轩辕皇帝下了朝,喊上曹全德一起去锦屏宫。
昨夜让她魂牵梦萦的那人,今日总不会再给他吃闭门羹了吧。
可惜很遗憾,皇帝陛下又猜错了。
守门的宫女毕恭毕敬地道:“禀陛下,我家娘娘说她这几日身子都不会太舒爽,请陛下不必日日来见,无谓受这冤枉气。”
她家娘娘胆子真大,小宫女虽照着主子的原话回了,心里还是打鼓的,万一陛下动了肝火,她一个小宫女免不得被迁怒。
这是打定主意下逐客令了,看来自己昨日是有些过火,惹得梦乔非但羞而且愤了。
堂堂大瑜国皇帝,连吃两回闭门羹,传出去面子上可有些挂不住,而且现在还挂了个疑似断袖的头衔,名声不大好听。
想了想,轩辕帝扯下腰间的双鱼玉佩递给那名小宫女,“去,亲手将这玉佩交给你家主子,她自会让孤进去了。”
小宫女疑惑了看了看玉佩,用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捧着进去了。
不一会儿,吱呀一声,锦屏宫的大门果然为他而开。
殿内无人,她一定在后院。
曹全德识相地留在了前堂,轩辕帝负着双手,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绕向花园。
素衣美人坐在石桌边,手里正握着那枚玉佩若有所思,面上神情也似喜似嗔。
轩辕帝没来由地有些紧张,指尖似乎还留有昨日她软玉温香在怀的触感,鼻尖还残留着她身上的苏合香,竟似盖过了那棵樱花树的的香气去。
轩辕帝正兀自陶醉,坐着的美人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走至他的面前,水漾的眸子斜挑了他一样,将玉佩狠狠塞进他的手里。
“陛下竟是来赏花的?既赏过了,可能走了?”华彩显然有些愤愤不平。
尹越做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轻轻拉了华彩的手,道:“你真就这样忍心一次次赶我走?”
华彩背对着尹越顿了顿,慢慢回过身来,指了指那块玉佩说道:“不是奴婢忍心,是陛下狠心戏弄奴婢。这块玉佩,是奴婢与陛下间的信物,若非发生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切不可离身的。”说着,一双妙目又嗔怪地斜了尹越一记。
尹越将玉佩重新挂回腰间小心系好,道:“若不是你闭门谢客,我又何苦初次下册,不过么,今次摘下玉佩与你,倒也不能完全说是孤骗你。”
“此话怎讲?”华彩看了看尹越面上神情,意识到似有事发生。
“要说人命关天也可,只不过关的不是孤的命。”拉着华彩到樱花树下坐了,尹越将昨日梦婧瑶等人闯宫一事细细说了。
说完,轩辕帝静静等着华彩的反应,而华彩侧耳凝神听着,一杯茶水端在手里动也不动,连唇边也未沾。
“陛下,冷昱可回来了?”华彩放下茶杯问道。
“未曾。”轩辕帝摇了摇头。
“嗯,依奴婢看,陛下还是把冷昱召回来吧,这叶芙姑娘,十有八九是找不见的。”华彩似乎胸有成竹。
“为何?”轩辕帝问。
“陛下且等三日,奴婢敢打赌,不出三日,这叶芙姑娘自会出现,且毫发无伤。”
若真如此,当是喜事一桩,轩辕帝却未从华彩脸上察觉到任何一丝喜悦来。他不追问,哪怕他知此事是如何蹊跷,哪怕他连一丁点都不明白华彩说这些话的依据何在,更不知道她凭什么如此十拿九稳,但他已经习惯了相信她,只因这些年来,她从未教他失望。
轩辕帝回到凌霄殿,从后窗放了一只白鸽出去,等了一个多点时辰,曹全德还未将安息香调好,冷昱就已经跪在了他面前。
“走,同孤去偏殿瞧瞧他们。”轩辕帝换了件常服,吩咐了曹全德备辇。
由于冷昱不再是蹲在房梁上而是这样大摇大摆地跟在轩辕帝身后的样子梦婧瑶和杜小太监是头一次见;又由于席战这一整天基本都处于半晕半睡的状态对冷昱其实是皇帝暗卫的事实还没来得及了解到;更由于席墨公子常年宅家根本没见过冷昱……
因此这位面瘫大哥的出现将偏殿中的几位结结实实地惊了一下。
随后又喜了一下。
梦婧瑶眼中再无别人,激动得顾不得面子里子一把冲上前拽住了冷昱的手,殷切地问道:“冷大哥,你回来了,可是因为有了叶姐姐的消息?”
冷昱看了看被她拽着的手,面色又沉了几分,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朝轩辕帝拱了拱手,一个晃身,隐了。
梦婧瑶根本来不及留他,伸长了脖子往梁上寻,找来找去见不着人,急得团团转。
“哎,陛下,冷大哥怎么就走了?这算个什么事啊?”梦婧瑶急切地问道。
“别看了,若连你都能寻着他,他还怎么当孤的暗卫。”伸出食指戳了戳梦婧瑶的脑袋,轩辕帝走到上位坐了。
关怀了一下席战的身体,又关怀了一下席墨的画技,最后连杜小太监回宫后是否适应都关怀到了,轩辕皇帝就愣是没看到在边上急成热锅上蚂蚁的鸣欢小厮。
梦婧瑶忍不住了,吼了一声:“轩辕皇帝陛下!”
被她这么连称带号地吼一嗓子,轩辕帝也实在无法无视她了,“别喊,席战需要静养。你家那位叶芙姑娘,孤向你们保证,不出三日,必定完璧归赵。”
“为何?当真?陛下是得了确切消息?可查出是谁人掳了她?又是为何?”梦婧瑶一路追问,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轩辕帝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这孩子,是真不知道什么叫审时度势啊。
故意不答,其实是无甚好答,因为轩辕帝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于是留下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领了曹全德飘然而去。
皇帝金口玉言一开,做臣子的又能如何呢?皇帝陛下既有如此把握,他们除了等,也确实什么都做不了,何况唯一能做些什么的席战还受了伤。
日子又过去了两天,除了席战因为用药的关系睡得比较多以外,梦婧瑶和席墨两人几乎没怎么睡过,不是照顾席战就是守在偏殿门口望穿秋水地等啊等。
眼看三天之期快到,今日却从前两日根本没什么两样,梦婧瑶本就没底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轩辕帝正在锦屏宫同华彩对弈,轩辕帝显然状态不佳,平时总是将将打成平手,今日竟然连输三盘。
“陛下切忌心燥,奴婢说没事就没事,今日是第三天,太阳才刚刚升起呢。”华彩安抚道。
“梦乔,并非孤不信你,只是孤是答应了那些孩子的,不好食言。你何必连孤都要瞒,就是透露一二,孤也好有个交代让他们放心啊。”轩辕帝口气里隐隐竟有央求的意思。
“不忙,待那婢女回来后再说也不迟。”华彩并不打算卖轩辕帝这个面子。
被绑来此处已是第三日了。
叶芙第一日从这个装饰极其奢华的屋子里醒来之后,就已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将这个长宽不过两丈的屋子搜了几千遍。
窗户,没有;机关,没有;便连个老鼠洞都没有。
唯一的出口便是那扇从外反锁的雕花大门,叶芙被锁在里面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每日定时有五六岁的孝僮替她送饭菜进来,甚至还有替换的衣服。
一开始警觉不敢吃,隔一个时辰就会有不同的小童将丝毫未动的饭菜收走,进出都没声息,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后来饿极了,便也吃了,只觉得口味极好,其余并无不妥。
叶芙就这样被锦衣玉食地伺候了三天。
送饭的小童是她唯一见过的人,每次进出速度都极快,叶芙连一片他们的衣角都不曾摸到,看来是练家子。她也曾砸门闹过,想问是谁掳她为何掳她,,直到累得她精疲力尽也没人应她一声。
她感觉自己进了一座死城,与世隔绝了。
此生难道就这样过了?!叶芙恐惧起来,三天来头一次感到绝望,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房外,一名锦衣公子颈后插着一把鲜艳的桃花扇,嘴角含着玩世不恭的笑斜倚在墙角,手里抓着一把核桃,一边剥一边听着房内传出叶芙嘤嘤的哭声,核桃壳洒了一地都是。
阡拿着笤帚,埋头清理着他主子扔下的核桃壳,这情景怎么看怎么不搭调。
“主子,咱们要养着这叶芙姑娘到什么时候?”阡仔细地将核桃壳扫作一堆,用簸箕装了放到一边。
“急什么,咱们又不是养不起,你主子我虽然不富裕,不还有冥火那个富得流油的大财主呢嘛。”一脸不正经的锦衣公子痞里痞气地答。
“冥火大人会愿意帮咱们养着她?”主子嘴真快啊,地上核桃壳又不少了,阡无奈地继续拿过笤帚。
“不愿意也得愿意,反正门主交代的差事她哪里敢怠慢,你就别瞎操心了,我看你这几天白头发也快长出来了。”锦衣公子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阡的肩膀。
“门主的差事我是不敢怠慢,不过这丫头你还是自己养了吧,钱花在她身上总比让你花在那些窑姐儿身上强。”富婆冥火仍是一身妖艳的正红色宽袖长袍,款款走来,嫌弃地瞥了那锦衣公子一眼。
“哎哟,冥火姐,您怎么来了,吃核桃么?”锦衣公子将手里剩下的核桃壳作势就要往冥火手里塞,被冥火一脸厌恶地避开了。
“熏风,你都老大不小的了,就没点正经事做么。”冥火柳眉倒立,伸出芊芊玉指一把拎起熏风的耳朵教训道。
冥火并未用力,熏风却像杀猪一样地叫起来,吓得冥火急忙撒手,嗔道:“你要死啦,叫这么大声,也不怕被那小妮子听到!”
“嘿嘿,怕什么,就算听到了她也不知道我们是谁。”熏风揉了揉微红的耳朵。
阡无语地看着自己这位永远都没个正形的虎门三大护法之一的熏风大人,默默铲起最后一簸箕核桃壳,拿到门外倒了。
“别闹了,跟你说正经的,门主方才下了令,这妮子今日就放回去吧。”冥火说着朝关押着叶芙的房间努了努嘴。
“才三天,缅州那边都安排妥了?”熏风将桃花扇从颈后掏出来抖开。
“妥了,不中用的棋子,当然得弃了。叫阡将那妮子迷了,原样送回席府吧。小心些。”冥火叮嘱道。
“冥火姐放心,我熏风再不着调,门主交代的任务可从没失手过。”熏风得意地摇了摇桃花扇。
“嗯,你也就剩这么一个优点了。”冥火白了他一眼,扭着腰肢走了。
熏风一双眼凝视着冥火的背影,直看到再也看不到了,才收回视线向候在门外的属下吩咐道:“阡,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