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堇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基调是浓重的灰色。那色调仿佛把所有的悲伤都凝聚在一起，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

可能是因为那只是个梦，她并不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迷雾缭绕的地方，甚至下意识觉得自己就生活在这里。

她的周围仿佛大雾弥漫一样，也仅有孤单的灰白，头顶是灰白而静止的云彩，它的另一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全世界安静地，仿佛只有她的喘息和心跳声。

乔堇觉得有些压抑地透不过气。她走了几步，缓缓伸出手臂，用指尖想要触碰眼前的雾霾。

然而，踩下去的脚步却是坚实的落地感， 而那些触碰到的，若隐若现，又仿佛从未触碰到什么，只是春秋梦一场。

她睁大了惊恐的双眼，然而眼前还是朦朦胧胧。还保持着试探性触摸动作的手猛地用力向前一推。

周围的雾气仿佛有灵性一般皆四散而去，为手掌腾出一条道路。

乔堇的手臂却猛地一震，无力地垂下。

这倏地一拥而上的，是一种什么感觉？

悲怆还是忧郁，痛苦还是心疼？仿佛世上所有的悲伤都在她推开迷雾那一瞬间从灰白色上离开，直直涌上心头。

乔堇措不及防，猛地蹲下来，抱紧脑袋。眼泪却不知道怎么了一下涌了出来。

是因为她从懂事起就没哭过吗？所以眼泪才会积攒这么多。从泪腺到睫毛，再轻轻地滑落。她胡乱擦拭着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自己心中虽然疑惑，但是痛苦却大于疑惑。

好难过......好难过.....

心中只剩下了这句话。这句看似没有源头的话。

而乔堇的思绪好像全部被打乱了一样。只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某些东西不住地进入她的身体，给她带来悲伤。

她双手用力捂住嘴巴，眼睛却模糊了。

乔堇模糊的双眼看到四周不知什么时候，蜕变成了极淡的灰白色。

巨大的悲伤却已完全笼罩心悸，似乎要强行灌注在面前少女的身心中。

乔堇感觉，心中好像什么被打翻了，而那碎片正在一下又一下剜割着她，刀刀凌厉入肉。越来越疼。

她究竟在心疼什么？心好像都不是她的了。而她，只能不停的哭泣。

四周越来越白，也越来越明亮，似乎也......越来越清晰。这当然是乔堇感觉不到变化。她只知道，悲伤的气氛在越来越浓重，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在悲伤到死去的时候出现。

或许是悲伤的源头，或许是这里的主人，或许是刚刚潜意识中的东西。

就当四周亮得刺眼的时候，乔堇用最慢的速度，抬起哭花了的脸，看到这辈子她都忘不掉的场面。

在不知什么时候，她的五米外站了一个男人。

乔堇忽然全身一颤，残留在睫毛上的泪珠落地，而后便没有了更多的前赴后继。

其实只能说，他似乎是个男人。他的脸，被挡住了，身影也模模糊糊，看不真切。而乔堇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强烈直觉，就确信这是一个男人。

看得最清晰的，是那一抹飞舞的白袍。白颜色不同于刺眼的背景，他是那么柔和。没有风却凭空飞舞的衣袂，飘摇到了她的心上。

那个男人，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身后是寂寥的白色，身上是寂寥的白色，而他面前，是满面泪痕的她。

乔堇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温柔又让人沉溺。

逐渐从悲痛中恢复意识的她，此时却不想多想。她听从身体的意愿。因为她觉得，她该这么做。

一明一暗的两人注视着彼此，都没有说话。因为有些事情，一个眼神也足矣。

他的出现就好像给了乔堇莫大的安慰一样，把她心中所有的悲伤全部扼杀，但是偏偏他又好像明月，隐于风中，遥不可及。

乔堇迷惘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然而他却越来越远，远到她望不到终极。

“郎君......我要和你走..”

乞求的软糯语气一出口，乔堇便猛然一惊，她刚才说了什么！

她是在做梦！

梦境？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发生的一切，还有......他？

心头猛地一颤，乔堇站起来，想要追逐他，却怎么也动不了。

乔堇又忽地回过神，自己在做什么荒谬的举动？

然而她“自己”却又发话。

“生弟已去，如今堇儿何颜再留于世？郎君，带堇儿走，黄泉之路也便不孤单了......”

为什么？

然而翩然离去的男子背影一僵，下一秒一只手便摊开在她的面前。

乔堇看着那只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手掌莹白光洁，竟看不出一丝血色。

自己的手缓缓搭了上去。

她一怔，便感觉什么东西剥茧抽丝地脱离自己而去。眼前一黑，梦便终结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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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请代我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