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分明情动
有几位顺路的大臣与梦婧瑶同行,路上又就此次的水患问题额外商议了一番,几位大人捋着下巴上的须子笑眯眯同她说话,显然已经很接受这位清秀小公子的存在,至于是不是合规矩也没人太过于追究,因为对皇帝的胃口就是对大家的胃口嘛。
说话间便行到了宫门口,梦婧瑶同他们一一拜别,知礼地目送几位大人远去,梦婧瑶嘘了一口气,这才转身去找席战,终于能有时间同他好好说说话,她心想。
一回头席战已然行出数丈远,一点儿也没有等她的意思,梦婧瑶个子没他高,步子跨得没他大,就算小跑着要跟上他也很费劲。
“席战!等等我!”梦婧瑶只能喊他。
听得她唤自己,席战于心不忍,只能放慢了步子。
梦婧瑶赶了上来,气喘微微:“做什么走得这样急,要明天才出发呢!”
席战盯着她瞧了一会子,并没有接她的话头。
这木头,真是没药救了,梦婧瑶耸了耸肩,也罢,这样的席战才正常。
她跟在他的身边,眉飞色舞地同他说着这次出宫的趣事。
“席战,今天那位唐公子可非常不简单,他同轩辕陛下可是旧识……”
“席战,唐公子这样的人物在均州的时候居然装成了一个大胡子你说好不好笑。”
“席战,唐公子……”
席战默默地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看来你此次出宫,除了一个唐公子,旁的是什么也没记住了。”
席战说完便索性别过头去望着窗外,连正眼也懒得给她一个。
“不是啊!我还遇到了……”咦?是谁来着?梦婧瑶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群臣走后,轩辕帝由曹全德扶着坐上了王辇。
“陛下,是去锦屏宫吧?”曹全德轻声问道。
“嗯。”王辇内传出轩辕帝疲惫但清晰的回答。
皇帝陛下回宫的消息快如一阵风,瞬间传遍了宫里各个大户小院,这号称消息最灵通的锦屏宫自然是头一个得了消息的。
来给信儿的除了华彩娘娘宫里自己的人,还有不少见风转舵溜须拍马的小人物,来一次锦屏宫每次都能得了华彩娘娘打赏,那些人来得自然是更勤快了。
轩辕帝的玉辇在锦屏宫外悄声落地,便有个眼生的小太监手捧一颗夜明珠从宫里面眉开眼笑地走出来,竟没看着玉辇,自顾跑远了。
想必是刚入宫的小太监不懂规矩,只知道锦屏宫里的主子得宠,便攀龙附凤来了,曹全德想拦,却被轩辕帝制住了。
“由他吧,梦乔心善,总是心疼这些年纪小的,规矩可以慢慢教,别连累梦乔得了个刁钻的名声。”看了一眼小太监欢喜的背影,轩辕帝说道。
“是。”曹全德恭声道。
轩辕帝一个眼神,曹全德便留在了玉辇边。
皇帝出宫的时间说长不长,其实也不过个把月的功夫,不过对这宫里等着的人来说,便如几个春秋那么长。
“陛下此次出宫玩得还高兴么?”华彩还是那身素服,执着那把团扇,看到轩辕帝进来,亲自端了茶上来。
“本来倒是挺高兴的,只不过后来……”轩辕帝接过茶,指尖似有意似无意地抚过她的,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瑟缩,轩辕帝心里冷了一冷。
气氛僵了一瞬,华彩用团扇遮着唇笑了笑,接口道:“奴婢知道,溶江水患怎么也算不得喜事的,只是老天爷这一闹,倒也帮陛下了却了一件心事。”
“孤的心事若要用千万百姓的命来换,孤倒宁愿不要老天爷的成全。”轩辕帝喝了一口茶,嗯,还是那股熟悉的清香,同样都是北域上来的贡茶,怎么只她泡得出这样的味道。
“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陛下有时候就是太多虑了。”华彩端起自己的那杯茶,呷了一口,微微咂嘴,这茶今日像是泡着淡了些。
“那倒是孤的不是了。”轩辕帝微扬起唇角,“梦乔,替孤拟一份旨意吧。”
华彩放下茶杯款款走至桌边,铺上明黄锦帛,执起笔架上的中楷紫毫笔来,蘸了蘸墨,问道:“陛下要拟什么旨意?”
“刑卫府主事任命书。”轩辕帝一字一顿地说道。
华彩了然点头,歪头略想了想,便提气下笔,笔下有如行云流水。
轩辕帝不知何时已经走至桌边,他离她那样近,华彩每一次呼吸都可以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沉水香,一时间乱了心神,只能加快了书写的速度,不一会儿一份诰书便跃然纸上,轩辕帝拿起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你这书法倒是日益精进了。”
“是陛下这几年教得好。”华彩偷偷红了脸,随口答着,装作口渴的样子躲开了他身边,往茶几边去。
“你若没这天赋,孤再怎么教,也是枉然。”轩辕帝放下锦帛,走到华彩身后,欺身上前,呵气在她耳边柔柔说道。
华彩浑身一僵,想转身,又怕落入他怀里,只能背对着他僵着,面红耳赤心如擂鼓。
“梦乔,孤出宫这些日子,你可有念着孤?”察觉到身前人儿的紧张,轩辕帝眼底竟有笑意。
华彩知他用意,但只能强自克制心神,佯作镇定答道:“奴婢自然是想着陛下平安的。”
“便只是这样么?”轩辕帝又往前进了半步,整个人几乎都要贴上她的,更抬手用修长的手指轻抚了一下她的发丝。
轩辕帝的手已经扶上了她的腰,能感觉到她几不可闻地一颤,华彩哪里经得住他这样撩拨,竟连呼吸都觉得艰难了,她闭上眼睛,告诫自己再这样下去,必得闯出大祸来,无奈被他围靠在茶几前,已然退无可退,这可如何是好。
华彩心底乱糟糟的,怎么平时这般灵活得脑子,这个时间竟似生了锈一样转不起来,怎么办,该如何解了这羞人的困境来。
“陛下。”曹全德声音在宫门外想起。
轩辕帝扶在华彩腰间的手瞬地收了回去,华彩如释重负,猛一转身推开轩辕帝,奔至门前打开宫门。
“曹公公找陛下有何事?”华彩心神未定,急急问道。
华彩目光灼灼地将曹全德望着,眸中满是期盼,曹全德狐疑地望了望面前俏脸儿绯绯见着他显得十分欢喜的华彩娘娘,以及站在茶几边端着茶碗却面色不佳的轩辕皇帝。
这是个什么境况?
“陛下,是安宁宫的兰姿姑娘来传话,说皇后娘娘特地在她宫中备了酒宴替陛下洗尘。”曹全德如实禀了。
轩辕帝刚想开口回绝,却被华彩一个话头打断,“陛下,皇后娘娘一番心意拂了怕是不好,毕竟陛下也出宫这么些日子了,该去看看。”
她又转向曹全德说道:“曹公公且去吩咐了备辇吧,陛下随后就到。”
正宫皇后亲自来请,这面子都不给确实不太合适,何况她都已经替自己答应了,轩辕帝最后望了她一眼,放下茶碗,往门外而去。
轩辕帝一走,华彩抓起团扇一阵猛扇才勉强把面上的红云压了下去,用手抚着胸口,心里仍如小鹿乱撞一般。
坐在玉辇内往安宁宫去,轩辕帝很不高兴,这个皇后,可真会挑时候!
捻了捻手指,华彩发梢上柔顺的触觉还停留在他的指间,轩辕帝心情突然大好了,仰起头靠在头枕上,面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他本也内心忐忑,一方面是一月未见对她着实思之甚切,另一方面也是想试一试,她是否真如她说的那样对自己只有君臣之情。
这一试,轩辕帝边想着边将手指放到鼻间轻嗅,是她发间的桂花香,这一试,她分明情动...
一想到这里,轩辕帝心中大动,恨不得立时掉转玉辇回锦屏宫去,话还未出口,曹全德已经扯开嗓子喊了“安宁宫到”。
安宁宫不如锦屏宫奢华,宫里的人儿却截然相反。
皇后浓妆艳抹花枝招展,身披红蓝相间绣牡丹滚金边的锦袍,头戴凤凰点翠步摇,见轩辕帝来了忙站起身来迎,行动间珠翠声叮当一片,身上香气直扑而来。
轩辕帝微微蹙眉,竟越发想念起那个清雅如芙蓉花的人儿。
皇后关切殷殷,对他出宫之事极尽打听,轩辕帝便挑些无关痛痒的与她说了,不管事情到底有趣与否,皇后都能笑得花枝乱颤。
皇后如此故意奉承,轩辕帝便更加心不在焉起来,皇后敬了轩辕帝一杯又一杯,轩辕帝都一一接过喝了,酒过三巡,轩辕帝只是微醺,皇后却有醉意。
皇后端着酒杯走上前来,借着酒劲竟一屁股坐在了轩辕帝腿上,酒晕泛:“陛下,您怎的总是如此偏心,就算陛下嫌弃卓儿年老色衰,这些年宫里新收的妹妹也不少了,不论哪一个的姿色都强过那华彩百倍去,陛下却偏宠她一人,不过么...”皇后以袖掩唇呵呵一笑,“朽木总是不可雕的,专宠十年也没见她那肚子有一星半点的动静,也难怪陛下连个品阶也不赏给她,不会下蛋的母鸡终究是没有用的,陛下您说是吧?”
皇后说完,竟然还打了个酒嗝。
轩辕帝沉着脸,抬手将皇后从自己腿上扶下放于凳上,推开门唤了梅寒:“你们主子醉了,伺候她好生歇息。”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急不可耐地直奔锦屏宫而去,才不过巳时,锦屏宫内已是黑灯瞎火一片,派曹全德去问了值夜的小太监,答华彩娘娘称身子不爽早早便歇下了。
轩辕帝吃了闭门羹,不过倒也在意料之中,一想到她应是羞了,皇帝更不恼了,自去凌霄殿歇下。
安宁宫中。
轩辕帝一走,皇后原本迷离的眸子便恢复了清明,梅寒吩咐了下人收拾了桌上杯盘,扶了皇后去棱花镜前更衣。
“皇后娘娘何苦故意得罪陛下呢。”梅寒一边替她卸下头上珠钗一边问道。
“本宫只是憋得慌了,这些话若不是借着酒醉说的,陛下岂会放过本宫。”皇后揉着额角,“不过不急,快了,就快了,很快这份委屈本宫便不用再受了!”
皇后严重狠厉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