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开口说话，翠衣女子见状便先出声。“美玉姑娘，你定是有很多疑问。莫急，这些问题我会一一回答的。”

她的眼神轻柔的好似天边云彩，语气舒缓柔软。不自觉让人放下心防。

等等！放下心防？

我刚舒缓的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自有神识以来，我见识的人和事也算不少。

但鲜少有第一次见面就毫无戒备的，思及此，我僵硬地不能动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真是好生尴尬。

那女子见我这般，也不恼，只缓步往一个方向走去。背影渐远。“美玉姑娘。”

话语里带着丝笑意。“我们...见过的啊。”

我纳闷了。玖华上仙那句带着疑问的“美玉”，这女子说见过我。我却从没有过他们的印象啊。

一时间，我都快怀疑我是不是夺舍了人家的身体...

马上，她的背影就成了一个翠色的小点。我心一横，想着就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便飘了过去。

追上了之后，我分明看见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美玉姑娘，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我问道。

“一个，摆渡人的故事。”

她竟真能听懂我的话...玖华上仙还好解释，这女子我瞧着并无修为，又怎会听懂我的话？莫不是隐藏了修为？一时间思绪纷飞。

最后，我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借，。那些上仙许是都有隐藏修为这样的怪癖...然后我就释然了。“讲吧。”

她停下了脚步，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故事发生在长安的一条河边。

那时正是满月，一个手提宝剑，浑身染血带着煞气的白衣女子站在河畔上。

剑上的血滴滴答答落在水里，妖艳地晕染开来，却又马上消散完。

一条小船飘过，她的眼霎时变得血红，飞鸟般越过水面跳到船上。

一上船就把剑抵在那人的喉咙处，嘴角一抹凉凉的笑意。“呦，君然，这么久不见你竟混到了这种地步。”

那个被叫做君然的摆渡人无奈地说。“的确混的不怎么好啊。”似是没有意识到眼下的危机，他依旧笑意满满。

“啧，怎会这般不济。那些个叛徒什么的不都混的很好吗？虽然，大多结局是死无葬身之地且为世人所唾。”为世人所唾五个字念的极重，语气是说不出的嘲讽。

他盯着她，微微皱眉。“就是因为混的太好了，觉着还不如以前了。”

见她神色不动，又开口道。“所以...易景大小姐，我想要回去了。你同意否？”

她看了他良久，无声地冷笑。“自是欢迎。”

君然与易景的恩怨几乎江湖人尽皆知。

君然本是易家收养的孤儿，自小与易景玩耍，青梅竹马易成佳话。

而易简又对寻常女孩子家的东西不感兴趣，偏偏喜欢跟在君然的后面。久而久之，便有风言风语了。

无数次，易景听见别人调侃她。“易家丫头，你这么喜欢君然，长大后嫁给他做媳妇好不好啊？”

当时年少，不知道媳妇的意思，只傻愣愣的点头。

每当这时，君然都会黑着脸把易景拖走，一次次警告她说。“不许说要当我媳妇。”

她就撇着嘴，拉着他的衣袖。“那你当我媳妇好不好啊。”

她只知道媳妇是可以陪她一辈子的，不离不弃此生相依。

他小脸表情纠结，许久许久，只说了一个字。“好。”

她便喜滋滋地拉着他“拜堂”去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这些口号小易景都倒背如流了。

到最后送入洞房之时，她捧起他的脸，吧唧一下亲了一口，还不许君然擦掉...她笑的傻了吧唧的，至少君然是这么觉得的。

“媳妇！”

没回。

“媳妇！”

依旧没回。

“呜呜呜媳妇你不要我了...”

“...没有不要你。”终究还是回了...

长大后，君然提出要娶易景，易家家主却始终不肯同意这门亲事。

那些好八卦的人思想不是一般的活跃。坊间传闻，君然其实是易家家主的私生子，所以才会不同意这门亲事。

易景每每听到这些，都会把传流言那人打的他娘都认不出他来。渐渐地，便有人说易家小姐生性残暴，好打人，长相粗鄙...

多亏了这些流言，上门来提亲的人已是寥寥无几，且不是缺胳膊就是少条腿...

她十九岁时，大姐的儿子都可以打酱油了，二姐的儿子都会叫娘亲了。而她，则因为易家的变故忙的焦头烂额。

那一日，易家家主的头颅被放置在门前，库房的下人急忙赶来说君然把钱都调走了。

一向坚忍的她镇定地处理完那些事之后抱着坛酒在那个河畔哭成泪人。

如果只是家主死了她还不会如此伤心，毕竟易家不只有她一个人，家主不会分太多关注给她。

可是还有君然啊...那个翩翩如玉的少年，答应做自己媳妇的少年，就那样，毫不留情的背叛了自己离开了...

那时，她就想。如果有条船在这里，能带着她渡过这一切，忘掉这一切，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上去。

还是这个河畔，还是这条河。她突然想起当初那个想法，好笑的摇了摇头。这条船不会带着自己渡过那一切的，她知道。

进了易家之后，君然在无数人敌视的目光下泰然自若。易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对上她的目光，笑的清逸。

易景有片刻的恍惚，小时候他也是笑的这么好看，易家其他姐妹都喜欢和他一起玩。每当这时，她都会死命地抱住他，不让他和别的小姑娘在一起玩，还哭的稀里哗啦。

“君然是我媳妇，不许你们和他玩。”直到君然说了很多遍我是你媳妇不会和她们玩才作罢...

易景收回目光，心里泛起苦涩。

这几年她已养成一个习惯，每逢失意，她就会去那个河畔。不说话，只静默着。有时下雨了，她仍是如此，甚至更喜欢在下雨时跑去那里。

然后，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任泪水被雨水冲刷。这是她唯一的宣泄方式

这次任务，她杀了一个小孩子。那不是她第一次杀人，却是第一次看见那么澄澈的眼睛里盛满惊恐。她突然间心慌了，却在下一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易景，你就是个混蛋。她在心里念完这句话后把剑刺入他体内，任鲜血撒到自己脸上。

其实她在易家一直都被君然保护的很好，十九岁之前都没有沾过鲜血。

可就在十九岁那年，易家突生变故，她只能接手那些易家的阴暗，然后，传承下去。她那时才知晓，易家请的夫子讲的所谓仁义道德是多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