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白玉簪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弯明月挂在东天,后院中此刻一片静寂。月光漏过树木花丛间的空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
珍宝阁里,邹浥和玲珑玩兴正酣。
起初两人只是好奇的四处摸摸看看,此中珍宝无数,价值连城的更是不知凡几,墙上镶嵌的众多明珠熠熠生辉,照得室内几近白昼,各色奇珍折射珠光,令人炫目神迷,竟生出身在仙境之感。
有一个角落里摆放了几组檀木柜子,邹浥打开一扇,发现里面放置的是质量上乘的衣饰,男女式样皆有,一时兴起,抽出一件广袖长衫披在身上。他身体未长成,消瘦了些,那件衣服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衣摆空荡荡的在他身上打着秋千,不过衣服的料子滑不留手,竟是上好的丝绸所制。
玲珑看着他穿着极不合体的衣衫,手忙脚乱的去扯衣襟系衣带的滑稽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邹浥却不以为意,招呼她也过来找件穿穿。
玲珑打开了一扇柜门,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张着小嘴,呆在了当地。邹浥看她半天不动不吭声,也过来看,一看之下也惊呆了。
柜子里挂着一身雪色的裙衫,无论是做工还是用料皆上乘,领口处满缀珠玉,袖口裙裾边缘皆用银线绣出了华丽的暗纹,在明珠的光辉照耀下,一层霓光浮于其上。
“这个竹庄主还真是什么珍品都有收藏啊!”邹浥啧啧称赞,“这衣服应该有配套的首饰吧,不知道什么样的佳人能衬得起这身衣服。”
“首饰吗?”玲珑回过神来,探头向柜子里看看,然后伸手向裙子旁边的一个格子里摸去,手收回来的时候,指间握了一支白色的玉簪。
邹浥接过来看,簪子触手生温,玉质细腻,散发着莹白的光泽。雕刻的形状是一只凤,线条流畅,造型逼真,巧夺天工,可见是出自名师之手。
玉簪握在手中,邹浥忽然就明白了,这件裙子搭配此簪即完美了。再望向那套裙装,恍惚间,竟似已看见美人一身雪色裙装,乌发如瀑,娥娥发髻间簪一支玉凤,婀娜多姿,仙人之态。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玲珑仍是小女儿的模样,却已隐约可见成年后的风姿,眉目如画,惹人爱怜。他慢慢抬起手伸向那张俏颜,轻柔以触,似爱抚一件稀世之宝。
邹浥的手轻轻的贴在玲珑的脸上,另一只手却执起那支凤簪,缓慢而坚定的戴到她的发髻之上,玉色与珠光相辉映,衬着玲珑的容色更加动人,比墙上镶嵌的明珠还要耀目,如一樽美酒让他沉醉。
他的目光凝在那张脸上,难以移开。
玲珑眼中流露出诧异之色,看邹浥表情呆滞,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他的动作让她生出些许害羞之情,两颊泛起红晕,微微发烫。正待躲开他的手的时候,邹浥忽然倾身过来,那动作分明是想吻上她的唇。
玲珑大惊,猛地伸手一推,后退两步,邹浥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了几步,险些便坐到地下去。
也正是这一推,让邹浥惊醒过来,他刚刚是怎么了,怎么会想做那样的事呢?惶惶然抬头看向玲珑,见她面上飞了两片红云,一双杏眼水润润的,竟是一副疑惑中掺杂着不知所措的表情。
“玲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邹浥结结巴巴的解释着,一时间话语竟似都凝固在了脑子里,抠不动,化不开,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句来向玲珑解释自己刚才的行径,那分明是自己最为鄙视的登徒子的行为啊!
玲珑做了个深呼吸,压下心底涌起的莫名的情绪,拔下头上的凤簪,对邹浥道:“那身白色衣服和这支发簪都不大对劲,咱们还是别再四处乱动了。”
“嗯,也是,这么多的宝贝堆在这,竹庄主那么精通机关的人,肯定不会忘了在这设置几个,也不知道出口在什么地方,咱们还是小心点,找个地方坐着等师兄来找咱们吧。”邹浥四下看看,懊恼的挠挠头道。
邹浥看玲珑的目光忽然定在了一个地方,看过去发现那是这个密室的中央位置,四周空出来一小块空地立着一座汉白玉质地的差不多半人高的台子,雕刻着精细的纹饰,台子顶上放置了一座木质的底座,再往上是一把不甚起眼的长形兵器。
玲珑慢慢的走过去,邹浥跟在她身后。
“这好像是一把剑。”玲珑弯腰看,兵器约三尺长,鞘除了两端镶了银色的金属片装饰外,其余地方都是纯黑色的,镡比一般的剑要小一些,握柄也是黑色的,末端也有一段金属装饰,垂下一缕鲜红色的璎珞,想必是久放在这,上面蒙了一层薄尘。
邹浥忽然伸手握住柄往外一抽,发出铮然一声,玲珑低声惊呼,那竟是一把单面开刃的窄刀,最奇异的是刀身漆黑,出鞘后竟无一丝亮色。
邹浥随意挥了一下,刀刃发出嗡嗡的破风之声,旁边的一个架子忽然就哗啦一声倒了下去,他不由得目瞪口呆,此刀竟锋利至此!
玲珑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马上让他把刀放回去,邹浥哦了一声,便伸手去取那个刀鞘,想把刀收回去。
手指刚拿到刀鞘,就听见轰隆一声好似哪里塌陷的声音,有人高呼:“勿动!”
一时间,玲珑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在狂风怒浪的海面之上的一叶小舟里,地动山摇,只能俯身下去才能堪堪稳住身形。周围陈列的物品尽皆倾倒,碎裂撞击声不绝于耳,尘土飞扬,难以看清周遭情形。一声巨响,那几根粗大的柱子竟也断裂了一根。
邹浥这才发现放置墨色长刀的汉白玉台子好像向上升起了一截高度,显然是因为他拿起了刀导致了重量变化,启动了机关闯了祸。可是这个怎么好像竟是个自毁的机关,看样子这珍宝阁马上就要成一片废墟了。
有人冲过来拉起玲珑,火速向呼声传来的方向退去,慌乱间,玲珑顾不上看是谁环着她的腰抱起了她。等她双脚落地的时候,看见邹浥也被人带了过来,那人却是一个没见过的蓝衣青年,而抱她过来的人是折沁。
她看见竹隐正一脸急色,旁边的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个黑漆漆的出口,他正招呼他们赶紧进去。而竹隐旁边还站着一个粉衣少女,玲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奇怪怎么一会不见就多出来俩人。不过现在的情形实在不合适交谈,大家一句话都没说就直奔那个出口而入。
墙上的夜明珠随着震动的加剧纷纷掉入尘埃,密室内尘雾缭绕,光线昏暗,碎石不断的下落,奇珍异宝皆被埋没在下面,令人惋惜。他们进入那个出口的时候,一声闷雷一样的声响传来,最后一根柱子也倒塌了,整个珍宝阁都被埋在了碎石泥土之下,再难见天日了。
玲珑之前和邹浥猜测这个密室的门会开在柴房里,等她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门居然是开在山庄之外的山上。
不妄山庄依着一座小山的山势而建,后院就在山腰上。山上树林森森,草木繁茂,一处不起眼的灌木丛后面居然有一处小山洞,而珍宝阁的正式入口就开在山洞里,山庄里牢室的那个入口,却是备不时之需的。从山洞里的密道下行,珍宝阁就在山庄的地下。
他们出了山洞,居高下望,山庄内正乱做一团,灯火通明,却是走了水,那些房屋都已烧成一片火海。山风飒飒,火借风势,越烧越旺,片刻间,整个山庄就已经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邹浥看见这个情形,吓得嘴都合不上,瞪着惊恐的眼接连后退几步,靠在了山石上,当啷一声,手中的长刀落在地上,发出清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