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长安大婚
公孙家是百年商户,住的房子也是有着浓厚历史痕迹的老宅,是传统的四合院,宅子古朴可一切装饰都十分考究,尊卑分明。
玉沭住在离大堂最远的西厢,只占了一个小角落。
她的房间正好被花园的树枝三三两两的掩盖着,这样一来,即便有人沿着小路走到这里,不仔细看依旧发现不了,在小路的尽头竟然还有这样一间房屋,里面住着这样一位佳人。
虽然在别人眼里,余丽珍给她安排的房间条件实在是太差,可她却十分满意。
她本就不想天天对着那些虚情假意的人,同时住在这样清静的地方,也便于她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她的苍牙也快活不少。
正是因为玉沭的房间太偏僻,所以往往在聚会还未开始时,她就要走到大堂去,然后慢慢等候着客人的到来,然后礼貌的招呼他们。
这天也不例外。
这些日子里余丽珍三天两头就举办一场聚会,她请来的那些贵妇自然而然也就满满明白了她的心意,于是都十分善解人意的纷纷带上了自家的公子名媛。
再加上玉珂也邀请了不少她的同学,一群玩心正重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好不热闹。
只是玉沭始终都是恹恹的,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模样。不想主动融入他们的圈子,而那些人更是心高气傲的不会搭理玉沭。
她并非是不爱热闹,只是她不屑应付戴着面具的麻木不仁的躯壳。她也想过最后能结交几位好朋友,可是她见到的女孩子……
大多娇生惯养,任性刁钻,大多爱慕虚荣,小肚鸡肠,实在是不适合做朋友,至少玉沭没有想与她们成为朋友的欲望。
所以她只能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一杯一杯喝着茶,看着有人跳舞有人高谈阔论,自始自终让自己置身世外。
可是一些话还是正巧不巧的飘进她的耳朵。
“公孙玉玚――公孙家的二少爷,今年二十二岁,还未定过亲,余丽珍这个时候大办聚会,你难道还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吗?”
两贵妇互相咬着耳朵,边说边笑着,仪态端庄。
公孙家一共有四位孩子,老大是已经娶了妻的公孙玉沅,然后分别就是公孙玉玚、公孙玉珂、公孙玉沭。
其实公孙家里的形势很明显,在这四个孩子里,玉沅和玉沭远没有玉玚和玉珂受宠。
光是公孙其给他们取的名字就能证明这一点。
“你知道吗?老大玉沅早早就悄无声息的结了婚……听说娶的妻子是他上学时认识的同学,出自清白人家,性情温婉。
“我看老大娶的那个女人模样长的确实是不错……”
“不过光长的好有什么用?在公孙这样的家庭里,娶这样一个没有背景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前途……”
“玉沅虽为长子,可公孙家的主要生意全是玉玚在做,公孙其只把不成气候的丝绸庄子交给了他,这么些年来不闻不问,很明显他并不打算以后把公孙家交给玉沅啊……”
“这很明显了啊,所以这公孙太太才会这么费心费力的为玉玚挑选未来的妻子……”
“当初公孙老爷难道真的就一点儿没管老大儿子的婚事吗?”
“这后院的事情当然全是由余丽珍做主,”那贵妇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在身边,才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玉沅和玉沭不是余丽珍亲生的……”
那两位嚼舌根的贵妇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身后坐着的玉沭,自以为说着贴己话,实际上一字不漏的全到了玉沭的耳朵里。
玉沭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掩饰住了她冰冷的眼神,她并非头一次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所以很快她便平复了心情,站起身来打算去做些什么。
她就在这个时候看到了那个懒懒的坐在门口的人。
大厅里的年轻人大多结成伙伴随着音乐在跳舞,可那个姑娘却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手里像是捧了本书,她低着头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玉沭走到她身侧才看清原来那人正津津有味的在看《浮生六记》。
浮生六记,沈复作,沈复,字三白。
玉沭望着那人手里的书,很快收敛起她一瞬间的失神,她轻声问,“你怎么不去跳舞反而是坐在这里看书?”
那个姑娘被吓了一跳,低呼了一声,看清玉沭后笑嘻嘻的说,“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可我妈非要带我来,所以我就带了本书过来。”
听着女孩儿稚嫩清亮的声音,玉沭心里突然就对她生出一种好感来,于是玉沭直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吗?”
“我叫顾时柳。”女孩儿歪着脑袋看玉沭,眼珠咕噜一转,问到,“你喜欢看书吗?”
“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玉沭愣了一下就点了点头,“喜欢啊。”
“那我们就做好朋友吧!”时柳一下子合上书,站起来朝玉沭伸出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公孙玉沭。”玉沭很喜欢时柳的率性,大方的跟她握了手,便说了自己的名字。
“我爸我妈都跟我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什么用处,我认识的同学竟然也觉得是这样。”
时柳口吻自然而亲昵,伸手去拉玉沭的手,娇声说道,“他们都什么心态!”
玉沭哈哈笑出来,看到时柳放在椅子上的那本《浮生六记》,便凑到时柳耳边说,“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不如我们……”
听了玉沭的建议,时柳眼睛一亮,连忙点头,一脸的欢喜雀跃。
初夏时光,槐花初开,芳香四溢。玉沭早就想摘些槐花回去,今天可算是了了这桩心愿了。
玉沭今天穿的是黑湘云衫的七分裤,蓝花白底的短卦,虽不是爬树的最佳选择,却好过穿着青丝滚边旗袍的时柳。
她们出来的匆忙,虽知道要来摘槐花,可一时也没安排下人送梯子过来,而她们又是在纹山脚下,四处荒无人烟的,临时也借不下梯子。
玉沭抿了抿嘴,用手拍了拍她眼前槐树的树干,侧过头看了看满脸担忧的时柳,笑说,“一会儿你可要接好,不然我下来可是要教训你的。”
时柳点了点头,于是就目瞪口呆的看着玉沭敏捷的爬到了树上,摘了一串槐花向她挥手。
“哇~”时柳忙摊开她的披肩,那是她迫不得已参加聚会时用来裹携她的书的工具。
白色的蕾丝花边十分俏皮,那披肩一看就知是由精致细腻的针线缝制,可就算那样,那披肩此时依旧被时柳毫不在意的平平整整的铺在地上,用来兜她们摘下的槐花。
她接下玉沭扔下来的几串槐花,衷心感慨,“玉沭可真厉害。”
玉沭坐在树枝上心绪早就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她心不在焉的掰着一串串槐花,心里却一直在想着年少时的三两事。
可时柳浑然不知玉沭的心事,只兴致勃勃的接着一串又一串的槐花,不知不觉就兜了个小山堆出来。
于是便抬头朝玉沭喊,“玉沭你快下来吧!我们摘的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