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顺着脸颊滴在地上，石砖铺成的地板，又一片变成了深色。

不够，还是不够。

即便桃旎按照以往军队的中的训练方法，减小运动量逐步去锻炼，即便自己按照前世积攒的微薄药理知识去调养自己的身体，却还是不够。

自己能做到的，几乎就是不断摸索和试错。可这样太慢，也太没效率。

还有一个多月时间，选秀就要开始了。虽然她有娴太后这个超级大外挂，可如果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是病态的，当真是要遂了李株的心愿——烂泥扶不上墙。

她知道不可能要求自己在长期主动和被动的破坏身体机能之后，短时间内就变成美少女一个，但至少，也要从病态中走出来。

至少，她自己无法原谅以这种状态勉强苟活人世。

她，贺兰桃旎，要让好不容易重新拥有的生命按照自己的标准去生活。无论是什么样的努力，她都愿意去付出。

现在，她需要帮助。

湘夫人是靠不住的，那个整日炼药的爹她也没打算去靠。陈家？这是她和外界唯一的联系，也是唯一的支柱。说做就立马去做，她立即让碧云准备纸笔——

然而，问题来了，受现代教育的她，不会写毛笔字。

“小、小姐，我会写字——”

一向沉默寡言的小丫头香云，怯怯懦懦地张了口，脸上还带着少许红晕。桃旎突然想到，上次就是这个丫头带着陈家人来的，眼睛一转：

“好，我口述你笔录，一会儿再由你送去。”

代笔选好了，信怎么措辞，则是个问题。

她不能直言自己肥胖，否则便是自轻，又不能因为需要外援而贬低父家，这对陈家来说也是一种压力。必须要不卑不亢、周全得体才行：

“舅舅安好。选秀迫近，然外甥身病日久，恐容貌不端，不敬陛下、太后。父亲问道乃利民之事，不忍俗务扰之。万望舅舅指点。问外祖安。外甥桃旎敬上。”

香云走了，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大小姐安，老奴受湘夫人之嘱，给大小姐送补药来了。万望陛下赐封，显贺兰一族。”

来人正是湘夫人的管事，赵嬷嬷。

“嬷嬷这话桃旎就担当不起了，赐封凭的是圣意，桃旎不敢妄加揣测。还是嬷嬷神通，能知晓圣意了？”

好伶俐的嘴！怪不得二小姐在这吃瘪，可这大小姐不是一向嘴笨，几时这般刻薄了？

“大小姐折煞老奴了。您瞧，这补药熬好了，再不喝就凉了，药材名贵，大小姐可不要浪费了。”

桃旎笑了一笑，从碧云手里转接过药，凑近嘴边，又放了下去：

“赵嬷嬷是湘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吧，今年贵庚？”

赵嬷嬷不知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只因为湘夫人交代亲眼看着大小姐喝下去，因此没有离开：

“老奴今年五十六了。”

“哎呀，不容易，年近花甲，还这样为主子效力，真是忠心可嘉。这补药，赏嬷嬷可好？”

赵嬷嬷心知这补药动了什么手脚，断是不愿喝的。心想她仗着陈家敢和李株呛声，可陈家却管不了贺兰的家务事，她到底是不敢和湘夫人撕破脸的：

“老奴如何敢喝，小姐这是让老奴折寿了。”

“怎么，喝个补药还能折寿，庶母一片的心意还能有毒？这话让湘夫人知道，怕是要生赵嬷嬷你的气了。”

桃旎看着赵嬷嬷满是皱皮儿的老脸，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侧院欺人太甚！

这大小姐是要跟她开刀了。赵嬷嬷立马跪下，心思却很活络。她可以欺辱我，却不能奈夫人何，只消拿夫人压她便可：

“是老奴言辞不妥了，只是这是夫人给您的，老奴确实不能喝。”

桃旎早就发现自己气血两虚，堂堂一个大族嫡女却身体虚弱，怎么想都觉得有猫腻。之前去小厨房找食材药材，却发现别说燕窝，就连泡菜国参都找不到。今日赵嬷嬷送药，桃旎就已经了然了：

“既然是庶母给我的，那我转赠于你，庶母心慈，早教我体恤下人，断不会责怪我的。”

好一个借力打力！赵嬷嬷看着大小姐满脸的笑意，当真是出了冷汗：

“老奴——”

“你到底是喝还是不喝？！”

桃旎声音陡然升高，面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狠狠拍了下桌子：

“跟你说话这样费劲儿，湘夫人是怎么管教下人的。碧云，拿这药请嬷嬷喝。”

“是。”

在一旁甚是解气的碧云，端起药就往赵嬷嬷嘴里灌，赵嬷嬷躲避不及被灌了两口，赶紧将药碗甩碎在地上。桃旎冷笑道：

“呀，赵嬷嬷你打了夫人的药，这可是夫人的心意，你看不上也不能这样。算了，我会替你向夫人求情的。”

赵嬷嬷一阵心悸，咬牙切齿：

“你！夫人会替我做主的！”

桃旎转手用盖子拨了拨碧云递来的苦丁茶，连眼皮也不抬：

“我相信夫人是明白人，该向着谁，夫人比你更清楚。”

时至今日，湘夫人居然还想害人，也不看她是谁。就算此一时她治不了湘夫人，可敲打这老奴才一下她还是做得到。

“还不快走，药都被你打翻了，还想如何？”

碧云洋洋得意，平日里赵嬷嬷就狐假虎威的，还克扣正房的东西，许多厨房里需要的东西她都要插一手。今日也该灭灭她的威风。赵嬷嬷恨恨道：

“告辞！”

桃旎依旧喝着那杯苦丁茶：

“是么。赵嬷嬷辛苦了。”

侧院那边，听到赵嬷嬷的陈述，倒是心平气和，鸳鸯刺绣依旧是不离手。

看来是该煞煞她的威风了，否则以后便没法管理贺兰家了，湘夫人微笑。赵嬷嬷赶紧地表明着忠心：

“都是老奴无能，老奴愿意将功补过。单凭夫人差遣。”

湘夫人笑了一笑，淡淡道：

“辛苦嬷嬷了，嬷嬷先去休息吧。”

赵嬷嬷一愣，便转身退下。她侍奉她多年，依旧不能看透她的心思。

黄昏，碧云急忙忙一边跑一边喊：

“小姐小姐，香云回来了！”

碧云几步开外，跟着步伐稳稳地香云。

桃旎站起身来，赶忙接过回信，上面清秀娟丽三个正楷字体：

“辛大夫。”

当真是真是简洁！随信带来的，还有一封预约书，上面写着时间和桃旎的名字，而地址，则是：花街！

看来，她是要出一趟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