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雍山
千雍山位于雍地北方九河畔,山高千丈,终年云雾缭绕,看不见山顶,山脚下葱茏绿树,缤纷花海,山腰往上却寒风凛冽,积雪至膝,又设结界,乃是凡人无法逾越的界限。
而千雍派就位于云雾之中,每隔十年开山门三日收徒,云雾就会散开,凡人才得以一睹山顶的绝妙风光,三日后,云雾又会如故遮住山顶。
千雍掌门长清尊者凡体修仙,于五十岁上修得仙体,后创立千雍派。据千雍门下弟子讲,掌门长清虽过了几百岁却墨发俊颜,眉目清隽,美髯飘飘,脸上一丝皱纹也无。
而长清之所以修仙,其中还有一段逸闻,说长清少年时游历至西山群玉,遇娇蕊夫人。娇蕊化为一只被山猫追逐的黄雀试探,长清救起山雀赶走山猫,娇蕊现出真身,言己乃花妖之身,与长清有一世情缘,特来相见。
长清对娇蕊一见钟情,也不介意其身份,后与她结缘,相敬如宾,伉俪情深。
某日长清与夫人水边漫步,看到水面倒影的自己,发觉自己已经老去,而娇蕊仍貌美如花,不由自惭形秽,诉与娇蕊。
娇蕊却不以为意,言世上生灵皆可修仙,得了仙身便可驻颜不老,与天地同寿。
长清自此便潜心清修,忽一日得遇高人提点,十年后果然历了天劫,白日飞升。长清成就仙身后百年和娇蕊四处云游,去了八荒四海,后作了一本修行心法,在千雍山立派,广收门徒,称千雍派。
长清门下弟子众多,最为倚重的却只有三人。
其一为折洸,最早拜入师门,虽天资一般,不甚出彩,但尊师重道,恪守门规,得门下弟子敬重,加之行事稳妥,滴水不漏,亦十分得师尊欢心。
其二名为折沅,拜入师门前乃是雍地郑国公世子,十六岁上抛却尘世荣华,求教于长清门下。虽身份高贵,却毫不骄矜,勤奋好学,天资又十分聪颖,修行方面让长清很是满意。
折沅善使一杆神兵洛英枪,枪法精湛,一套枪法使下来,光华灿灿,如三月花树风吹洛英,让人应接不暇。
最得长清欢心的弟子名唤折沁,乃长清下山云游时偶遇,根骨绝佳,惊才绝艳,得师尊青眼有加,亲赐神器观沧剑,千雍创派百年以来,门徒众多,出类拔萃者代代有,折沁却可称第一人。
每隔十年收徒的那三日,上山拜师者众多,除了严寒及陡峭的山势,还有千雍掌门设下的考验,往往到达千雍山门前时,拜师者已所剩无几,却都是通过考验,条件优异者。但就是剩下的几个条件优异者,长清却还要挑挑拣拣一番,标准是要外貌优秀者方可。
长清受娇蕊影响,对容表极为注重,他常言门派中人虽并非人人都能修仙得道,但必须个个都是仙人之姿,仙人之态,这样即使资质差点,看过去也十分养眼。
可是凡胎俗体资质参差不齐,即使一时容貌光鲜,若修仙不及,也终会老去。
长清头疼了好久,跑去找桃源仙境的华瑶上仙求了一个驻颜的方子,炼制了一种丹药,虽需定期服用,但是效果很好。是以弟子们只要修到半仙之体,可以长寿之后,就能靠着丹药永葆青春。
长清某年云游时路过一家豆腐坊,那家小店生意奇好,出于好奇就随意瞥了一眼,谁知竟在一堆白花花的豆腐当中看见一个粉面玉琢的小童,就是后来的折沁君。折沁那时虽年幼,却是个见者难忘的美人胚子。
豆腐坊的老板娘其实是折沁的姨妈,因姐姐家中出了变故不得不收养折沁。如今有人愿意带走他当徒弟,幸福得几欲晕倒,忙不迭的要把养子拱手送人。
后得知要等八年之后方可上山拜师,这才悻悻然作罢。大庭广众下养母的此番做派,令当时六岁的折沁十分难堪,后来被人问起,也不愿提起,只说是与长清在街上偶遇。
折沁十四岁时,上千雍拜师,少年初长成,身量修长,秀若芝兰。长清一眼便从众人中看到了他,立刻沾沾自喜对娇蕊称自己眼光独到。至于后来折沁的天资显露,长清更是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一日长清与夫人在千雍派山门内散步时,娇蕊讲了一桩秘辛。娇蕊夫人来自群玉山,那里一直有一个传闻,至于真假,却无从考证,近年因为这个秘辛出了一桩事,便想讲给他听听。
世人皆知天帝藏书于嫏嬛,却少有人知天帝将上古遗留的一颗坤珠也放置其中。坤珠中蕴含了上古神祗的神力,若结合乾册的神力,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但乾册在上古神祗应劫时丢失,仅剩坤珠留存于世。世间盛传,得坤珠者可升神,是以寻求坤珠者众多。天帝恐坤珠现世会引起争端,是以藏于嫏嬛,而打开嫏嬛的秘钥却无人知晓天帝放于何处。
娇蕊夫人看了眼长清,见他以目光示意继续,便接着说了下去。
魔界尊者景炎据说乃螣蛇转世,前世与天帝争天界至尊未果,被斩于苍擎剑下,心怀怨恨,万般不甘,转世成妖投于魔界,竟修成魔仙之体,后承继了魔尊之位,是万年以来魔界第一强者。
过了这许多年,魔尊对天帝之怒竟没有丝毫消减,反倒愈积愈深厚。十年前魔尊得一谋士献策,言得坤珠之力可成天魔,踏平天界也指日可待,是以魔尊近年一直在秘密探查嫏嬛福地的秘钥,花费了大把的功夫,终于在前年寻到蛛丝马迹,追查到雍地西南方夏氏掌有秘钥。
传说夏氏乃上古时朱雀后人,自先祖应劫沉睡后人脉逐年凋零,灵气也渐不如以往。魔尊派手下得力之人,左使典璄和右使琦祯前去夺取嫏嬛秘钥,威逼不得之后,竟狂性大发,毁了夏氏祖宅。
夏氏家主不敌,丧命于典璄弯刀之下,其妻殉夫而去,而夏氏唯一的后人,时年十岁的小女儿却没了踪迹。两魔使回去回禀魔尊称此女带走了秘钥,魔尊大怒,重重责罚二人,又命他们继续追查秘钥踪迹。
长清捋捋髭须,道:“坤珠之事我之前也有耳闻,传说虚无缥缈,难辨真假,但若按眼下魔尊的所为来看,倒像是真有其事。”
娇蕊道:“若是坤珠真的落入他手,想必他下一刻便会打上天帝的九重天,天下也必将大乱。”
长清沉吟道:“只是不知那夏氏孤女带着秘钥去了何处,若是可以在魔界之前寻到她,倒是可以庇护一二,为天下苍生安危略尽绵薄之力。”
千雍山顶常年寒风呼啸,鹅毛大雪,山门之内长清却用法力做出了一派春色,柳若青烟,花似香海。
一条波光粼粼的溪水横贯千雍山门内,溪上有桥,用汉白玉雕成的栏杆上倚着一个十八九岁样子的少年,墨发以一支木簪半束,一身白底绣银线祥云纹的广袖长衣,手握一支小巧的竹笛把玩,手指甚是灵活,那笛子在指间转来转去,看着险险的却并不掉下来。
少年身边围着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让他吹一曲笛子给她们听,他只笑着跟她们逗趣,指间玩着笛子并不吹奏,而那几个女孩子听不到笛音也不生气,似乎能看见他笑,跟他说说话就很开心,而让他吹笛子只是个借口罢了。
这时,少年看见长清和娇蕊走了过来,忙把笛子收入袖中,起身下桥,到长清面前深深一揖,道:“弟子折沁见过师父师娘。”那几个少女也一并行礼。
长清抬手示意他们起身,道:“正好我有事要吩咐你去做,你过来。”几个少女见师父有事要与折沁交代,便起身离去。
“师父有何吩咐?”
“千雍山下雍地之东,陈国境内有一处风陵渡,你去那里寻为师一个名叫邹衍的故人,带一封信给他。”
折沁道:“那人可是江湖中盛传的奇人,得一阁阁主邹衍吗?传闻皆道他已隐居避世,我却不知他竟和师父相识。”
长清道:“正是。但凡是知道得一阁阁主的人都知他手段非凡,能解世人之惑,知天文地理,卜过去未来之事,只是他为人解惑会收取他认为合适的酬劳,却并不一定是金钱。”
长清皱皱眉,接着道:“邹衍有一子,他早年曾有意让儿子投入我门下为徒,只是他儿那个样貌……唉,罢了,为师卜卦一项甚为不精,只得求于他,你此番前去,待他应允之后,就带那孩子回山上来吧。”
折沁躬身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