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惆怅
“夫人,您到哪里去了?奴婢正担心呢。万一老爷回来发现夫人不在,那便是奴婢的不是了。”杏涟见青梨神色慌张,呼吸急促,脸颊泛起红晕,连忙带她进去,让她坐下,又立刻端上一盏茶。
青梨拿起茶杯,茶香游弋于青梨的鼻间,她啜了一口,神色颇有缓和。
“他哪里老?应该叫驸马爷吧!”青梨不满的呢喃,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杯。
“夫人先用早膳吧,老爷吩咐过的。”语毕,杏涟便夹起一挂银丝面放进青梨碟内,再舀了碗瑶柱鸡丝粥。
“我可以自己动手,你大可不这么做。”
“夫人别为难奴婢。”杏涟低头。
“这里不是皇宫,不必如此。”青梨摆摆手,略有厌烦之色。
“这里是流府,流府也是有规矩的。”一阵清冷的声音从屏风处传入,青梨心头一颤。
“老爷。”杏涟低头行礼。
“退下吧。”流霜淡淡道。
“是。”话语未落,杏涟已轻轻地走出去。
“驸马不必如此拘束。”青梨头也不抬,抛下这句话后,起筷吃起银丝面。
流霜微怔。此刻的他已换下朝服,穿上了一件灰白直襟长袍,腰束白祥云纹腰带,腰带上别着一块冰清绿透的美玉。乌发用玉簪固着,额前垂落几缕发丝,整个人看起来清新俊逸,气宇轩昂。
“公主……”他坐在她对面,轻声唤道。
“叫我紫渊便可。”青梨喝了口粥,丝丝甜味在舌尖融化,甜而不腻。
紫渊,是青梨的封号。青梨让他这么叫纯粹是不想他叫她的名字。
毕竟,青梨还是想和流霜保持一段距离。
“今日皇上询问新婚如何。”他抬眼望向青梨,而青梨瞪着他。
继而,他道:“一切安好。”他知道她怕,怕她的皇兄知道她万般的不愿意。所以,他不愿她受伤,便扯了个谎。
他舀了碗粥喝,喝完后再饮了一杯茶,便起身走到她身旁,俯下身,朝她耳畔细语:“在你愿意之前,我都会睡书房。”
青梨一脸嫌恶,但心里像是松了口气。起码,她可以不必为了不与他同房而绞尽脑汁。
“你,为何这样?”他听出她的声音在发抖。
“因为,我爱你。”
霎时,她全身僵硬,只觉他的气息热热地扑在自己耳上,弄得她耳根泛红。流霜察觉到青梨脸上的愠色,识趣的走开,轻甩衣袖,背手而行。
“站住!”青梨低吼,流霜背对着她。
青梨咬了下嘴唇,狠心道:“可我不爱你!”
身前的男子手指微颤,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是吗?青梨……”他的唇边挂着一抹苦涩。
他离开之后,她也吃不下,用银箸拨弄着碟内的银丝面,也不知杏涟何时进来的。
“夫人,您脸色不大好,刚瞧见老爷也不大好……”她想继续说,瞥见青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欲言又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你说的不错,我们的脸色确实不大好,让人看起来不像新婚夫妇吧?”青梨嗤笑道。
“奴婢不敢。”杏涟的脸煞白,便立刻跪下。
“你起来。我问你个问题。”杏涟弦泪而起。
“夫人请问。”
“你觉得你们家老爷怎样?”
“老爷?”杏涟疑惑道。
她想了想,认真地说:“老爷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那你怎不嫁于他?”青梨浅笑。
“夫人别开奴婢的玩笑了,奴婢身份卑微,自然是配不上的。”杏涟慌张道。
“那,你可知你们家老爷也曾是一介官吏吗?”青梨试探性地问。
“不曾。”杏涟摇头。
“他能从小官吏步步为营到丞相,再到驸马,有朝一日你也能。”
“可奴婢不想这样。”
“为何?”
“奴婢觉得那样活着很累,每天都必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倒不如做一个平民百姓那样萧然自得。”她的双眸泛着微光。
“生在帝王家,往往身不由己。”青梨哀叹道。“他能像你怎么想,便好了。”
“我只怀念当初在清凉亭与我对弈的那个他,但不知他竟是这样的人。”青梨的明眸似有一层薄雾笼罩着,微微黯淡下去。
“对弈的那个他,是老爷吗?”杏涟小声问道。
青梨阖眼,不语。
“奴婢不知夫人是怎么看老爷的,但奴婢要替老爷说句公道话,老爷决不是夫人想的那样,或许夫人对老爷有所误解,但据奴婢所知,老爷待我们很是宽厚的,老爷从没有责罚过我们,待我们如家人一般。”
她顿了顿:“而且老爷也是一个重情的人,在很久之前就命人在府邸里修建一座亭台,并每日让人打扫,为的是等某位心仪的女子,让她看见。”
“每到晚上,在游廊经过的家丁奴婢们都会瞧见老爷独自坐在亭内,细细琢磨棋艺,或品品茶,或轻酌一杯酒,不让旁人打扰。”
“现听夫人这么一说,奴婢敢肯定那名女子就是夫人您!”杏涟激动得脸色变红。
“那又如何?”青梨轻嗤。“他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知道!”
杏涟当然不知当年新帝登基,国银不足,群臣启奏建议一切从简,而他竟然大胆提议让纯贵妃按妃子之礼殡葬,即是青梨的母后,便可减少支出。
新帝本是不赞同的,认为这样是对先帝的不敬,且有失孝义,但在他一番说理及大臣的支持下,新帝只好答允。这笔钱解决了国家危机,青梨也无话可说。
说到底,她还是不服气。
不服他利用自己的母后,不服他不向她道歉,不服他没问过自己愿不愿意就强娶她。
其实,她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尤其是那句话,听着就觉得很羞辱。那时的她,即便死了,也不会愿意的。
不过,听了杏涟的一番肺腑之言,她的心又乱了起来,不知所措。午膳、晚膳也没进好,流霜更是没出现在青梨眼前。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去想他。
青梨,你该去恨他。
最后,她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忍不住问杏涟:“他人呢?”
杏涟笑道:“老爷在书房呢。”
“用了晚膳没?”她竟脱口而出。
“没有,夫人要去送吗?”杏涟笑得更开心了。
“不要。”青梨嘴上说不愿意,但人还是走到书房,手执饭盒。她轻轻地推开门,环顾四周,最后定格在流霜身上,他正在写什么东西,右手的毛笔悬在半空,眉心微蹙。
这是她第一次正眼打量他,俊朗的脸庞,摇曳的烛光衬得他的脸愈发深沉,一身青色常服透出他脱俗潇洒的气质。
她只是稍微看得出神,不知不觉整个人挨到门上,一不留神,门被她撞开,那边的男子一惊,抬眼见是青梨,更是一惊。
“怎么了?”他挑眉,眸中映出她狼狈的样子,笑意更浓。
青梨,你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