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调笙极不情愿的从萧易寒愤怒的眼神中起来，嘴里嘀咕着：“你一定是找错了。”萧易寒倒是理直气壮气喘吁吁：“除非晓胥殿有密室暗道！否则我都找过了！”

百里调笙一听他着倔强口气，一时就来了兴致，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嘴角涌出一抹不深不浅的笑意：“哦？赌什么？”

赌就赌！谁怕谁啊。萧易寒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吃准了注意，一语横道：“我要是输了……”为了表明决心，他这次决定玩个大的，反正又输不了，引百里调笙下个大注也好。“就半夜翻墙去广毓殿。”这一句话说的大义凌然坚定不移，没得百里调笙都觉得萧易寒说的是真的了。

这小子玩的也真大……百里脑中勾勒出萧易寒半夜翻墙然后被江漪珠发现一掌拍死的画面，嘴角浮现出一抹坏笑来。

可萧易寒话锋一转，两眼放着贼光，阴阳怪气地说：“可你要是输了……”

“我要是输了，就叫你师父。”百里嘴边的笑意很温软，可是萧易寒看着就瘆的慌。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一想到百里调笙叫他师父的画面，萧易寒一口白牙就笑得拢不起来。

到时候一定一定要把这个画面写成一本武林史一般厚的大书共所有人瞻仰！然后我就可以赚个盆满钵满，想想真是好激动！

“好！”萧易寒一喝，笑意已然藏不住了。

百里调笙看着一副“你输定了”的表情的萧易寒，心里不住的发笑。这里是晓胥殿啊，你师傅我在这里生活多久？你小子才来过几个时辰？

萧易寒仍旧在狂笑着，他内心拿定了主意，也找遍了地方，自然有极了把握。

不过萧易寒的美梦，在百里调笙信手推开一个仅能勉强通过一人的木门时，彻底……

终，结，了。

在“我了个大去刚才怎么没发现”的悔意，还有“这么小个地方狗都呆不住”的嫌弃等各种情绪涌来之前，萧易寒首先要面对的是今晚怎么活着回来的问题。

如果说去翻广毓殿的墙，和去给阎王一个耳光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话，那么去给阎王一个耳光可能还有小如星辰的生存希望，那么深夜去广毓殿翻墙，就可以直接一刀抹脖子而死。

百里调笙的声音幽幽的传过来：“我怎么可能给徒弟安排那么差的房间呢……”他撇了一眼萧易寒，看他表情，似乎对这里也不太满意，于是回了一嘴：“习武之人，应该磨练心志，不能空享富贵。”

下一秒，萧易寒立马换了一张太监脸，满脸皆是谄媚，声音黏腻腻的：“我今晚……”

“哦，对了，”百里调笙一副刚刚想起什么的模样，一挑眉，意味深长的一笑：“收拾收拾，今晚我和你一起去，不过，你，”他一指萧易寒，“自己翻。”

“我主要是要去收尸的。”百里调笙丝毫不顾萧易寒那张风云变幻的脸，转身又踱步回去，又倚在榻子上，重拾那古卷了。

是夜，广毓殿后有细小的蝉鸣阵阵，融化在南海温润潮湿的夜里。

可是那本美好如琴瑟的蝉鸣，在萧易寒聆来，便是黑白无常对他说的一句：“伙计，你马上就要和我们一起走啦，哈哈哈哈哈……”无限重复放大着。

萧易寒一脸悲戚，肠子都悔青了，自己以后打赌也要看准对象再下赌。而他一旁的百里调笙，一袭衫子载了月华，眉目衬得周围郁葱葱的林子都好看了些，眉目含着款款的笑意、幸灾乐祸的笑意。

“我想我还是……”萧易寒诺诺的说。

“还是从前面翻吧，你轻功都烂到一定程度了，后面的墙很高，你一定是翻不过去的。”百里调笙一副思忖的模样，自顾自的说，又抬头指了指广毓殿两丈多高的宫墙。

“扯！”萧易寒撇一眼他，心中顿然是十分的不服气，便卯定了决心一定要从后面翻过去，让百里调笙看看！

“哦？”百里调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么说你能从后面翻过去咯？”脸上俨然就是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公羊妤从广毓殿后悄声一溜小跑了出来，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妈蛋，师傅可算是歇下了……”她当真的有苦难言，这两日师傅大人偏说什么上次没渡了本命一劫是内力不够，鬼知道练内里跟下大狱似得，我真是靠了什么运功调息又凝气寰体的不去写十大酷刑真是委屈他们了，我都多长时间没吃一顿好饭了！不让人吃饭还振振有词说什么是清空毒物，方可调整心神内息，我去你妈，饿都饿死了还练哪门子的功！幸好老哥每天都偷偷给我送好吃的来，否则我就真的要死了。本来我才双七年纪，不破本命是正常的事情好吗，师傅还指望着我和她一样一十二岁就勘本命劫？

公羊妤趁着夜色立于墙根底下，一双眸子滴溜溜的转，贼光扑闪扑闪的：广毓殿里全都是清一色的清汤淡水儿的玩意，阿九也是一意奉行师傅的，也是苦了晟钰师兄，昨日刚去完久谙。夜都要深了去下面也不好回来，那么今日就去晓胥殿吧，晓胥殿点心是好吃了些，但是就凭百里师叔藏的不知道有多少坛酒就要把我熏个半死……念及这里，她扯下身上配的手帕，围在口鼻处，配上她贼溜溜的眼神，这使她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小偷。

说实话，她身上若有什么能辨别她是一个女子的东西，也就是这手帕了。

“果然还是本小姐想的周到些！”她声音被手帕蒙着，听起来有些朦胧，却掩不住得意的神情。言罢她又收了略长的袖子，咯咯的一笑：“今日就给百里师叔留那么两块绿豆糕，谁让本小姐如此大方呢？”

江漪珠不似旁人，极重视轻功这套功夫，公羊妤初到她手上时，最开始练得就是一套轻功，如今这飞檐走壁的功夫，也是数一数二了，几丈高墙玩似得蹦几下就到了檐上。

与此同时，萧易寒正喘着粗气，用手死死抠住檐上的琉璃瓦，两条腿蹬着找不到着力点，全身的肌肉都是酸痛酸痛的。他一边嚷嚷着：“诶呦……腰不行了，不行不行，改天我再试试吧……”一边准备蹦下来跑路。哪想着几丈之外的百里调笙转手就抄了一块石头子，指尖不过轻轻一弹，那石头便针扎一般的弹到萧易寒的腰眼穴上头，打的萧易寒浑身上下被浇了凉水一般的一个激灵，百里调笙还在那里摇头叹道：“轻功学了和没学一样……”

就在萧易寒还差一秒就可以以“被拍死的苍蝇”这样的姿势爬上去的时候。他指尖猛地传来一种被压瘪的火辣辣的疼痛，那指尖登时像是被火烤着一般，麻意像是虫子叮咬一般在指尖蔓延开来，“哎呀我去！”他本能的想要抽出手去，可那脚偏偏死死的压在上面丝毫不动弹，不知道是真没发现还是故意这么耍他。

在那一声“哎呀我去”前，公羊妤并没发现自己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一闻这声响她登时就撒开脚去，萧易寒也在那一瞬间，向墙根跌去，登时就“砰”一声一具死尸一样跌到下面，大脑一片空白，过一会才颤悠着起身。

“呃……什么人！”只听公羊妤心虚了一下，接着便是一个脆亮的大喝，打足了底气，惊得一旁几只飞鸟“啪啦啦”的打着翅膀飞走。

江漪珠闻得公羊妤所喝，不由得惊了一下，眸子刹那之间警觉起来，悄声翻衾而起。

萧易寒刚想叫骂几声那人如何这么不小心，话到喉咙里却噎住了，毕竟是自己翻得别人家的墙，自己理亏，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了。

“这个……这位姑娘，你就放了我吧，我也是有苦衷的啊。”他勉勉强强扶着墙站起来，墙上浮了一层细密密的水珠子，并不太凉，是温热着的，萧易寒手上身上满是泥土，这一扶墙，搞得墙上也都是黑色印渍。他一脸可怜样子，龇着牙咧着嘴的，另一只手还扶着自己的腰。百里调笙在那里瞧着不住的摇头，“绣棠……你说说这小子该怎么好，竟然是半些骨气也无，竟是那些文墨斗子的酸绉气。”

公羊妤见着这么一个情形，便是更加理直气壮起来，为了掩盖自己要去偷东西的不争的事实，她也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底气，这底气中不免包杂了许多的幸灾乐祸：“放了你？夜深人静之时企图翻入广毓殿内，你胆子也真不小！今天姑奶奶我要是放了你，就妄拜宫主为师！”若不是夜色掩着，现在公羊妤嘻嘻偷笑的表情也定然会了然于众人眼里。

终于有人给我顶包了，说不定我逮到一个贼子，师傅还会奖励奖励我，让我下山吃顿烤鸡什么的……一想到这等美味，公羊妤的眸子，也瞬间狠戾起来。

百里调笙一边摇头轻叹，一边走过去刚想要搭救落难的萧易寒。

哪料得萧易寒闻得“宫主为师”一句，便在一瞬间豁然开朗起来，分分钟套起近乎，换上一脸欠揍的笑容：“原来是同门的师妹，啊不师姐，我师傅是百里护法，是他教唆我来的，”（萧易寒的腰眼穴猛地一刺痛，然后一块石头就掉到了地上。）“你说说我，也不敢违抗师命是不是？你就饶了我我一回，我马上就回去。”萧易寒一语毕了，到头来又琢磨了一句，压低声音与公羊妤说道：“晓胥殿的绿豆糕，回头你要是喜欢，我就带上那么几块来，你现在要是不放我回去，到时候怎么给你带啊？”

公羊妤听得百里护法眼珠子就蓦的一亮，听到绿豆糕三字时简直是扑闪扑闪地放光，这回可算不用自己去拿了。不过又一想回来，这里又没人，干嘛要压低嗓子说话？她却已然顾不了那么些了。“那可说好了，我今日就放你一马，明日的绿豆糕可少不得我的！”?

萧易寒满脸堆着笑，连忙点头就应了，见着公羊妤跳回墙内，好不容易脱身的他也忙着就跑了，可算跑的时候没忘记招呼百里调笙一句。

百里轻叹一口气，正要跟回去，就闻得一女声，冷冷清清，声音里可以抖出冰碴来，听得人脊背一冷。

“你就是这么教徒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