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杯中酒
第二天大早的时候黎雪就开始化妆了。依旧是神秘的深紫色。
很小的时候,黎雪告诉我紫色可以给人很随性的神秘感,纯粹,自然,是最接近人本性的色彩。
毫不犹豫地走进她的房间:“姐,今天打扮成这样干嘛去呢?”紫色还是原来的紫色,那你,还是以前的黎雪吗?
“哦,今天白楚的乐队休息,他约我去游乐场呢。”
“真好。把我也带上好吗?”即使是当初那么自傲的时候,我也不曾讨厌过你。
“黎阳,我和云天约会呢?”伪装得极自然的娇嗔,却捣得我胃里好一阵翻滚。
“好啦,逗你的。才不想当你们的大灯泡呢。”我笑,黎雪,你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
“今天我可能要很晚才回来,不用等我。对了黎阳,今天你有什么打算呢?”
“嗯,这个……暂时还没有呢。我想等会儿给云天打电话,让他陪我去看望那个老婆婆。”
“和云天一起吗?”
“对啊,婆婆说他很喜欢我呢。”真的,有很喜欢吗?
女孩儿手中勾眉的笔不自然的顿住:“是啊,他的确很爱吧。要对他有信心知道吗?”
“好的,我知道啦姐。我相信他是真的爱我,他还说等我18岁的时候就带我回家呢。”还可以算数吗?
“带你……回家……”眉笔戳中眉骨,却不知觉。
“是啊。”楼下忽然传来摩托的声音,刺耳的音乐却让我兴奋,“好啦黎雪,你的护花使者来了。快去吧。你这儿的被子可暖了,我要再睡一会儿呢。”
然后耍赖抓住她的被子就不肯起床。
为什么会开始变成这样子呢?当我们终于可以像一般姐妹一样相处,当我好不容易承认你的耀眼光环并心甘情愿做一粒小黑子,守你护你的时候,怎么忽然就变得一塌糊涂了呢?
万劫不复?多年前的诅咒,似乎真的应验了呢。
看着楼下的车走远,丝毫没有再待在这个房间的想法。
径自起床,一个人去了老婆婆家,并没有叫上云天。一开始,就没打算叫他的。我只是忽然不知道怎么做而已。婆婆说,我经历的,她都经历过。那么,怎么可以不痛呢,她也会知道吧。
没有敲门,反而先上了楼顶。当初开得那么盛的花稀稀疏疏,也只剩下偶尔能看到的几瓣残花而已。
这儿,没埋下任何蝴蝶。那么,从盛开到凋谢,都是毫无意义的。
所有的委屈喷薄,所有的愤怒与不甘膨胀,细长得被我一遍遍压制的导火索还是忽然被点燃。灼热,刺痛,绝望,一下子全都向我袭来。
想哭,却忽然一滴泪也没有。只能无力地蹲下身,用最快的频率颤抖。
老婆婆的身影竟忽然出现在我眼前。
“孩子,不论做了什么,来这儿忏悔也好,思考也罢。离开这儿的时候,都要记得给自己一个真诚的微笑。”
起身抓住她的手:“忏悔?”
婆婆只是笑:“很高兴还能再见到你。老伴儿死后,我就在这儿种了这片蝴蝶花。十二年了,我都悉心照顾。可现在我老了,也许下一次你再来的时候我已经去找我老伴儿了。”
“婆婆……”竟有些伤感。
她摆摆手:“其实没关系的。人嘛,总有这一天的。儿子有出息,不用我操心。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这片蝴蝶花而已。很庆幸可以在活着的时候见到你。孩子,希望你的人生可以像蝴蝶花般坚强。无人欣赏,甚至连蝴蝶都看不到,却依然倔强的开,高傲的谢。”
蝴蝶花般。倔强的开,高傲的谢。哪怕无人欣赏。哪怕在蝴蝶都不在意的地方。总有人会在意,总有人能听到。
只是,有些东西,该怎么释怀呢?
傍晚云天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宣纸上一笔一笔描着蝴蝶花的模样。
“你很喜欢蝴蝶花呢。”
“是啊。云天,今天我去婆婆家了。”
“嗯?怎么不叫上我?”
“呵呵,就觉得麻烦而已。”
“怎么会?”有些嗔怒的语气,是真的很关心的样子哦?
“好啦。云天,我答应婆婆以后帮她照顾蝴蝶花了。”
“好啊。以后我陪你去吧。”你确定,还有以后么?
“嗯。”扔掉手中的画笔,“走吧,去酒吧。”
“等等。”云天忽然拽住我的手,“黎雪没告诉你吗,她和白楚出去了。”
“我知道啊。”拉住他就往外走,“云天,我想唱歌给你听。”
一进酒吧我便挣开他的手,往舞台中央跑。和驻唱歌手小声的交谈之后,他微笑着点头,把舞台让给了我:“刚好,我也去和一个老朋友打打招呼。”
顺从的点头,微笑,然后看向台下某个位置穿着蓝色格子线衣的男孩。
“今天,我想唱一首歌给我心爱的男孩儿。”眼神明明那么温暖,竟然全都是假的么?
“他曾说他喜欢听我唱歌,只要我一直唱,他就一直在。”刚刚的歌手停在你的桌边,碰杯,交谈,好像很随意的样子。
“他说要陪我一起去看蝴蝶花。”原来,你就是这儿的老朋友。
“我想说,蝴蝶花开的时候,我想和你生死相依。”你怎么会忽然愣住?有那么可怕么?
“如今,花儿谢了,而我依然爱你。”不过是场戏而已,你为何忽然落泪?
“当爱失了焦,那些最初的美好”记得你说我唱得比Jolin好听呢。
“早被你搁在一角”从未想过会有那么动听的虚假情话。
“街上拥挤人潮,走着看着都是催眠符号”明明是那么残忍的人,为何当初竟给人那般柔和的错觉。
一滴泪悄悄滑落至嘴角,不小心触碰的苦涩渐渐在嘴里蔓延开来,刺激每一寸神经。
人群开始起哄,是羡慕是嫉妒是憧憬。可是,唯独没有恨,透骨的恨。
悄悄溜下台,潜进人群,小心叫来距离最近的服务员。
“请问白楚在吗?”
“白楚是谁?不认识。”
“你们这儿的驻唱歌手啊,怎么会不认识呢。”
“白楚很久之前就离开了。”路过的服务员插口打趣,“怎么,唱给他的啊?”
礼貌的笑笑:“怎么会呢,他不是有个女朋友还在这儿吗?他去哪儿了呢?”
“是听说有一个女朋友,好像是叫黎雪的。后来白楚为了去吉利学音乐,就和黎雪分手了。”
吉利。分手。好久以前。
扔下一句谢谢,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若无其事来到他的桌边。
四处张望的他似乎终于放下心来:“刚刚去哪儿了,我都没看到你。”
“没什么,上厕所了。”微笑着端起面前的酒杯,“话说刚刚听到一段很有趣的对话呢。”
“什么对话,让你待这么久?”
“他们说到白楚和黎雪。”感受到来自对面的诧异,“他们说白楚很早之前就辞职去吉利了,还和黎雪分手了。”
“怎么会呢?”
“是啊。我也觉得怎么会呢。”似笑非笑地晃着手中的酒杯,“我觉得他们一定是嫉妒白楚歌唱的好,才盼着他辞职的。我相信黎雪是不会骗我的。”
“云天,我们回去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样虚伪的地方,不待也罢。”
不待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