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胭脂扣 (八)
“那个茹初真的是娘……温夫人亲生的?”
苏卿浅浅一笑:“姑娘不必知道。”
呵呵,我自嘲的笑,不是自己当初愿意的吗?想到爹爹那张愤怒的脸,我问道:
“爹……温大人会如何处置我?”
苏卿的眼角弯了弯:“姑娘放心,茹初会办好的。”
心里明白了些事,道:“你们也是交易罢。”
苏卿会心一笑:“各取所需。”
月色下的院子显得宁静开阔,我静静的伫立在窗前,直至天色渐明,就要离开,不知能去哪里,如何去。
离开的时候只有屏儿和娘,没有看到寒烟,心里失落些。娘偷偷塞了不少盘缠给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均化为轻声的叹息。
眼睛有些酸涩,终是离开了。
“温云瑾——”面前的身影突然出现直直挡住了路。
“让开!”我没好气的说,实在心情不好。
“还摆大小姐架子。”
还?我抬头便对上了梁生面无表情的脸,浓厚眉毛下的那双眼睛里还是有不掩饰的厌恶,心里突然有些委屈。凭什么爹的过要我一起承受……
“笑话看完了?那就让开。”
谁知梁生竟真的笑了起来,无视我和他是在热闹的集市间,一时引来不少人侧目。各种揣测的目光让我觉得有些难堪。
顾不上愤怒,忙绕开他离开,不想再让看自己笑话。
“寒烟想见你。”
脚下一顿,梁生适时走到身边低语了一句:“跟着。”
我未答话,脚步已经做出了选择,还想见见寒烟。
一盏茶的功夫后,我坐在了戏园子的后院里。却并未见到寒烟。
“你骗我?”
“不骗你能过来?”梁生一脸无赖的表情,让我想起他第一次调侃我的时候。
“无耻!”骂完还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干脆的离开,眼不见为净。
“寒烟很难出来你知道的,可是确是她托我寻你。”
“寻我?”心里一暖,我重新走了回来坐下。
“府里的事,寒烟怕你出来没处去,托我收留你。”
听到前半句心里是暖的,后半句变成了暗自嘲讽:“寒烟该知道,你厌恶我。”
“是。”梁生直截了当的承认,之前的委屈又爬上了心头。真是的,自己为何做这些自取其辱的事。
“但寒烟托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况且你现在也不是温小姐。看着没那么讨厌了似乎。”梁生说着打量了我一下,似乎顺眼了些,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心里不禁阴险的想,若他知道事实会怎样?
“说完了?”我问道,暗自想戏弄他一把。
梁生蹙眉看着我:“怎么?”
“说完我就走了,就此别过。”我抓起包袱作势就往外走,梁生忙起身拦住身前。
“你非留不可,我答应了寒烟。”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每提到寒烟,梁生的神情都会温和一点,不似那么冰冷。
“那是你的事。”
梁生有些不满的看着我:“也是你的事。”
这人真自负,我忍不住腹讥。
“梁生,你在这儿,快过去换装。”小厮模样的人匆匆跑了过来,看到我只是愣了一下,似乎习以为常,扯了梁生便走。
我不禁苦笑,昔日偷摸来戏园子唱戏,只有班主几个人认识我罢了,今日这小厮怕是以为我是哪位倾慕梁生的女子。
梁生手一扬推开小厮的拉扯:“我怎么记得今天没安排我的戏份。”
小厮急急的解释:“突然来了位大人,点名要你。”
“哪位大人?”梁生懒洋洋的问道,不以为然。
“温大人,携了女眷过来。”
我呆站着,忘了要走,爹爹怎么过来了……还携了女眷。
“说是为温小姐接风洗尘。”
“哦?温——小——姐”梁生故意拉长了语调,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温小姐?眼前浮现出那天那个和娘亲几分相似的女子,突然眼睛又酸涩了起来,我走了就接风洗尘吗……真可笑自己。
“梁生快过去,班主快急死了。”小厮说着又扯了梁生。
梁生扯了我过去,轻声在耳边说了一句:“去看看你的好爹爹一家人。”我沉默了下来,任由他扯着离开。
梁生将我扯着进了后台,按坐在椅子上,随手指了指旁边的人说:“你,过来给她上妆。”
四周的人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我都无视了,只看着梁生,不懂他什么意思。
旁边的人怔怔的看着,似也不明白。
“上妆,否则我不唱了。”说着竟真的坐在了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旁边的人忙点头走了过来,拿起竹笔问了一句:“画谁?”
“虞姬。”
这是第三次和梁生搭戏,唱的仍是同一出,我站在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这出烂熟于心的戏,台下是点头哈腰的班主和我的……爹娘。
台下已然被清场,爹娘,二姨娘,寒烟也在,还有那天的女子,茹初。不,应该叫温茹初,温小姐了罢。
台下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出来寒烟依旧是安静的性子,爹娘都宠溺的时不时和茹初说着话,二姨娘也阿谀奉承的递着茶点。
我始终挪不开自己紧盯着的目光,那般的其乐融融也是我以前曾有过的。
梁生挪不开看着寒烟的目光,我挪不开看着爹娘的目光,突然觉得梁生也很可怜,两个唱戏的唱戏演着别人的故事,沉溺在自己的悲伤里。
最后结束的时候,我红着眼睛看了最后一眼,那名叫做茹初的女子与我相视一笑,温婉得体的举止让我有些错觉,觉得她才应该是娘的亲生女儿。
可随即茹初的眼里一闪而过的得逞。我一怔,她知道是我?
“班主,今天这戏不错,大有寒烟当初一夜成名的风采,赏!”爹爹高兴的声音将我拉回神。
我看到寒烟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本就苍白着的脸色更难看了些,同样身边的梁生有些暴戾的躁动,我想化着妆的脸下,该是一张愤怒扭曲的表情,若不是当年的那出戏,寒烟又何以至于被爹爹纳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