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雪开始整日整日的不回家。

阴郁的心怎么也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直到收到小安的来信。

信的内容很短。黎阳，我找到他了。我们在一起了。我很幸福。你要快乐。也别让身边的人不快乐。还有哦，老家的蝴蝶花开得正盛呢。

最后附上一朵枯黄的小花儿。信纸上淡淡的痕迹宣示着它曾经倔强的活过。

很想哭，也很想笑。嘴角悄悄扬起一个舒适的弧度。

云天拿着花，好一阵端详:“这朵花既不够漂亮，也没有香味，小安寄给你干嘛？”

“你看它的形状，是不是很像蝴蝶？”久违的轻松，连语气，都变得愉悦。

仔细看了好久:“好像是有一点儿像。黎阳，这是什么花啊？”

“就叫蝴蝶花，蝴蝶最爱的花，一生的追求！”

“真羡慕它，一生都有蝴蝶作伴，那它一定不会孤独。”

“云天，你知道吗，大多数蝴蝶被它埋葬……”

看着我忽然严肃的脸，云天一时语塞。好久之后才说:“那蝴蝶，为什么还要去找它呢？”

“因为，它喜欢它。即使最后被它覆没，又有何不可……”

“是爱情吧。其实蝴蝶花也是心甘情愿为蝴蝶坠落的吧。”

也许，是爱情吧。

即使知道万劫不复，依然毫不犹豫扑向他。等一场风吹，吹落满树繁花。带着笑，拥抱彼此的体温，互相把自己埋葬。

也是幸福的吧。

晚上，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房间，忽然就释怀了。

我把那朵小花儿放在黎雪的门前，给小安发短信:小安，其实不只是爱情吧。还有亲情。相爱相伤，却毫不犹豫。

她很快回信，极简短的内容。只四个字，却让我忍不住窃喜。

她说，我一直在。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云天就来了。

打开门，他惊喜的从身后掏出一束蝴蝶花:“城中的蝴蝶花很少，我跑了好多花店都没有。后来遇到一个老婆婆，她家种了很多蝴蝶花。黎阳，以后我带你去婆婆家看看吧。满院的蝴蝶花，真的很美。”

“只是摘个蝴蝶花，怎么弄得如此狼狈？”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打趣。

他呵呵的笑，抹去脸上的泥:“黎阳，你不是说这花儿是蝴蝶最爱的么，怎么婆婆家没有蝴蝶呢？

”

这城市是没有蝴蝶的，连蝴蝶花都开得倦了。没有蝴蝶的花，永远也叫不了蝴蝶花。

我始终没有对云天说出这句话。

只是把他拉进屋:“去洗洗吧。云天，等会儿就带我去婆婆家看看吧。”

婆婆家的楼顶确有一大片蝴蝶花，开得繁茂，想必主人一定悉心照料吧。

婆婆极热情的接待我们，我的视线却怎么也离不开那些小花儿。

婆婆看着我开心地笑:“孩子，你很喜欢蝴蝶花？”

“是的，很喜欢。”我转过头，也开心地笑。

“昨天傍晚的时候这孩子还在每家花店找蝴蝶花，我就把他带来了。他担心送你的时候花儿会谢，愣是在这儿坐到凌晨。”婆婆握住我和云天的一只手，放在一起，用很温柔的语气说道，“姑娘，他很爱你吧。”

云天害羞的挠挠头，桌下的手似乎握得更用力了些:“婆婆，你说什么呢。对了，你为什么会种这么多蝴蝶花呢？”

婆婆的眼睛紧紧盯着蝴蝶花，回忆一般娓娓道来:“年轻的时候，我和我老伴儿一直住在乡下，他家很穷，我却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跟了他。那时候山上开着整片整片的蝴蝶花，他便每天给我上山摘花。后来我们有了一个儿子，他很出息，把我们接来了这个城市。可我心心念念的，还是乡下的蝴蝶花。于是他带我回了乡下。只是乡下也找不到那片花儿了。可他不放弃，依旧每天每天在外面找。后来有一天他回来兴奋的告诉我他找到了，我便和他一起去了那个地方。果然有一大片蝴蝶花，只是，却开在了山崖边。我让他不要去，我说我不要蝴蝶花了。他却只是笑，然后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可最后，还是掉了下去，最后一刻，他把手中的蝴蝶花努力的往我身边抛来。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从我眼前消失，手中的蝴蝶花被揉得粉碎……”满是皱纹的脸上依稀滑下两行浊泪。

离开的时候，婆婆颤抖的握住我的手:“谢谢你，孩子，真的谢谢你，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孩子，你要更快乐一些，要好好珍惜身边的人，你经历的，我也都经历过。”

始终忘不了婆婆临行的眼神，是牵挂是担忧是安慰还有心疼。

云天还在兴致盎然地夸着那一片蝴蝶花。

我又想起婆婆的话:“云天，改天我们一起去小安的老家看蝴蝶花吧。”

小安家的蝴蝶花，我是见过一次的。

漫山的开，开得零零散散。却有成群的蝴蝶在花间流连，让人本能的心情愉悦。

只是好多年没见了。

云天，我想带你去看蝴蝶花。

然后，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