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重得要滴血。闷热，潮湿，像是预谋了更大的秘密，隔了黑夜无从探知的密旨。

手贴着被捂热的手铐，车厢里很闷气。听坐我旁边看着我的那个人说。这辆车是银行的运钞车。

怪不得这么闷气。

我轻咳了两声，却引来了身旁人的一阵白眼。

“该死，臭老头子口气真重！”他朝自己鼻头扇了扇风，转头对他的同伴说道，但那声音响得让我怀疑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我戴着手铐实在活动不开，只得两只手并在一起在头上草草划了几下。头发一定很长了吧，好几个星期没洗头剪头发了呀。

虽然我身旁只有两个人，但我怀疑前座至少有五个人。因为我听到了唧唧歪歪的唠嗑声儿。

“这辆车最多三个人，一个司机，两个法院派来的治安。如果听到吵闹的谈话声，那大概是一个录音机正在起作用。”

这时我想起了医生对我说的那段话。录音机么？我向里边挪了挪身子，竖起耳朵倾听了一会儿，仿佛听到了磁带“呲啦”的一声。暂且恕我不考虑那是幻想。

我需要点儿勇气。我并不是大毒袅马斯顿，越狱跟个逛菜市场似的，我几年前还是个治安呢！不过……我杀过人不是么？

“够了！”我被这一声吼吓到了，而那两个治安明显也是，一句没一句地骂我，而我听着除了耳根有些发麻，身体其他都无反应。

“算了只是一个神经病而已。”其中一位治安的轻叹结束了这场喃喃自语。

我明白我的这一声吼是因为对脑子里想法的排斥，但我同样震惊刚才身体不听大脑指挥而随意行动的那一个场面。

老实说我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两个治安几乎同时打了个哈欠。

就是现在！

“来支烟……”我装作犯困的模样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把攒了好一会儿的白沫全都吐了出来，“混蛋小子……给，给老子来支烟儿！”

“你看！”有一个治安发现了我的异样，连忙拍了拍他身旁的人，又侧眼瞅了我一下。

“别烦老子……”另一个治安懒懒地拍了人一下，翻了个身，躺在了地上。

“犯人死了！”治安见我手脚抽搐着，一惊，把事儿一下子夸大了好几倍。

“死了就死了……”那个治安依旧慵懒地睡着，“什，什么？死了！快，停车！停车！”他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下子从地上跃起。

他用力地拍着前面的门儿:“喂喂！快停车！出事儿了……”

时机正好！

我早就趁着翻身摩擦地身后从内裤里的暖宝宝下面蹭出了钥匙，我边翻着边开着锁，然后一下子跳起来，冲到门前再次用钥匙一转儿。

操他妈终于开了！快跑！

车在迅速掉头，有人跳下来追我。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该死那医生不是说是录音么！怎么变成真人了！

有个体力好的离我越来越近了，我抓起兜里东西直接扔过去，很快一阵痛呻。

妈的我好像把钥匙给扔过去了。

极速下是惹人反胃的汗水恶臭，一个影子惊动了树上栖息的老鸦，扑啪翅膀欲飞无力。滴血的夜，血是黑的。

敌众我寡，威廉给予每个人的爱吻，变成了穿破心脏的利器，无眠。

枝叶飞速抖动，呼呼作响。龙卷风刮走了孩子是不是家人在哭。野兽吃了哪个姑娘是不是青年在笑。

静谧的森林星光点点，是童话里虚伪的温柔梦幻。崩裂的土地蛰伏于身下，称臣尊天为帝。巨大的轰鸣渐次传来，我心一颤，迅速一翻身臂肘推开了扑上来的一个治安。

一拳横冲人太阳穴一气呵成，反冲力震得牙疼:“他娘。”

被荆棘划伤的双腿快速交替挪动，声带的磨损根本不允许发声，咬牙一脚踢翻又一个治安，双手护住脑袋，时机恰好，坠落的冠状枝干落在先前自己脑袋的位置。

吼声传来震得耳膜一阵疼，迅疾意识到一场灾难的到来，原来前面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沧海一粟。

听到警笛轰鸣。

“我们曾是同行！”极度沙哑的嗓音。

森林在咆哮，根部掀动土层的声响，带有裂帛的美感。前一秒拳头抵着对方的头颅后一秒终究屈服于自然的威慑。

死生由命，上帝老人家或许嘲笑着俯首我们。我们这群人早该奔赴地狱了不是么。

更远的地方，海浪的声响渐次传来，想起曾经陪伴我走过童年的双亲，想起我在乎的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想起我犯下的罪行。

大风起了。

浪头如猛虎扑来，它是吞噬我们这些嗜同胞鲜血存活的怪物的最好工具。

蹙紧眉头，鼻腔间第一次充满泥土的气息，和海浪的腥味，带着夸张的自然的力量。血腥的香甜被刷洗，汗水的恶臭被淹没，如同这地狱一样的人间，永恒是不朽，指引我们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