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平关，不过一日光景。日薄西山之时，白玉砚与雪渊再一次见到了平关城庄严肃穆的城墙。他们此时对于山下还不甚了解，甚至于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城墙要修的那么高大。平关不过是众多都会中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了。若要是说他的特殊，那边是它毗邻苍茫而钟秀的昆仑山，因而鱼龙混杂。当然，这些都是他们现在所不知道的。

当雪渊走近平关，就能感受到那与第一次到来截然不同的灵力波动。那个时候人声鼎沸，灵力也是参差不齐。常人的灵力大多微弱，随着生命的流逝，灵力也会渐渐减弱。所以壮年男子身上的灵力常常强于耄耋老人。但有一类人，他们天赋异秉，修自身之灵气并不断聚拢天地间灵力，便如凌曦或是戚术。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修仙门派都会选择在一些钟灵秀毓的地方。

此时的平关城便是一座死城。微弱的灵力告诉她，这一场灾难的幸存者不过寥寥百人而已。她丝毫不会关心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生死乃人生常态，她自己也刚刚经受过生死的考验，但是她依然被这一场浩劫震惊。斜阳惨照下，平关城颓然瘫坐在昆仑山的脚下，山间日月如同流水一般悄然而逝，人生在世却不过百年而已。她与白玉砚千年亦如弹指一挥间，倘若真的生于人间长于红尘，又让她怎么能承受得了呢？到底是一句戏言。

凌曦法力不可小觑，他必然知道他们已经站在城外。无论是什麽理由，他们终究还是回来了。有些东西注定是逃避不了的，躲得多远转个圈还是原封不动奉还到你的手中。

“小白，如果你帮的这些人将来说你是妖，要除了你，你会后悔今天的选择吗？”

白玉砚笑得云淡风轻，“他们不会的，雪渊你总是担心太多。”

“那如果······”

“什么？”

“没什么。”

如果将来你诚心相待的凌曦道长要除了你，你会怨恨他吗？如果我的预感成真，你会怨恨我今天的不做为吗？

“那我们进去吧，凌曦道长想必时正在等着我们。”

雪渊没有猜错，凌曦一早便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一天下来他走遍大街小巷找到的幸存者寥寥无几，多数是些深居简出的独身妇人，所幸还有些人幸存。平关不算太大，但要是挨家挨户检查，还是要费些时日。尤其是凑巧碰上那些还有一些气息的人，用灵力吊住他们的生命还需要费些时间。不得不承认，感觉到雪渊和白玉砚的气息，他的确是感到轻松很多。雪渊与白玉砚刚刚进城，凌曦便迎了上来。雪渊故作疑惑问道：“凌曦道长如此这搬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过离开短短两日，平关城为何这般沉寂？”

“雪渊姑娘冰雪聪明，平关发生了瘟疫，二位有灵力护体，倒是不必害怕。只是，二位已离开平关，却为何还要再回来？可是有什么线索了？”

“暂时还没有，只是平关地处要塞，我于小白思忖再三还是决定从这里找起。”

白玉砚说道：“我与雪渊虽然只是路过此地，但是凌大哥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

凌曦本来还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开口，此时白玉砚说起，便顺势说道：“如此说来，我便真的还需要二位这样灵力深厚的人帮忙。只是不知是否耽误了二位的行程。”

白玉砚与雪渊对视一眼，忙说道：“但说无妨。”

凌曦领他们到了陈家宅子。戚术草草掩埋了那些尸体，与凌曦暂时住在陈公子隔壁房间，此时他在厨房煎药。凌曦简单收拾出两间，道：“时机不巧，委屈二位暂住一下。”

白玉砚与雪渊不甚在意这些，只追问道：“百姓安危要紧，我们住哪吃什么又有什么打紧的，只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我们能够尽些力的，但请道长吩咐。”

凌曦当下便不再客气，神色凝重道：“瘟疫来势汹汹，城中死伤惨重，尸横遍野。距瘟疫爆发也有三四天的光景，恰也正值炎夏，尸体不宜长存。明日一早，我与小白便从城西南开始装殓。至于雪渊姑娘，”凌曦顿了一下，在怀内掏出一袋橘黄色的锦囊递与她，交代道：“这是续命的药，你明日卯时即刻出发去往城东南，必要挨家挨户仔细搜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若是发现有人尚且未被感染，将这药丸交于他们吃下去，还要交代近日绝不要出门，如想要离开平关也须再等一等。只是，姑娘若是恰巧遇到感染者，还请损耗些修为，读写灵力延续他的寿命，并且即刻送到这宅子，我已经通知了剑派的医者，今晚便改到了。”

白玉砚想起他曾说过的那位长老，想到自己抢了他的药，不由得心虚。便问道：“可是那位连要成痴的长老？”

凌曦见白玉砚神色，便猜出几分他的意图，不禁觉得好笑。“那倒不是，伏诛师叔竟日繁忙，实在是不得空下山。”

白玉砚安安心心点点头，不再追问下去。凌曦惦记着陈公子的病情，便不再多待，刚刚掩门出来，便遇见了戚朮。戚朮端着一碗药汤，神色欣喜，几欲破门而入。“可是玲珑来了？”

凌曦摇摇头，低声道：“你先随我去看看陈公子病情，再与你做解释。”

白玉砚听力敏锐，异乎寻常。况且这院子不大，又四周悄然，凌曦与戚朮的话便一字不落通通蹦入他的耳中。

他本来不是十分喜欢这个小道士，但是除了初次见面时一点点冲突以外，并无什么过节，况且现在与凌曦交好，便也爱屋及乌，不甚在意戚术不太友好的态度。

如此，一宿竟出奇的好眠。

凌曦与白玉砚接连离开，只剩雪渊孤坐房中。她本就不需要休息，却不得不做出熄灯休息的假象。自下山以来的遭遇接二连三浮现在眼前，却又像有层迷雾，让她看不真切。或许遇到凌曦只是偶然，那么这场把他们都困在这儿的瘟疫呢？也真的只是偶然吗？最重要的是，城外树林那个幻境，究竟是针对凌曦还是他们？

直觉告诉她，不应该接近凌曦。她并非对凌曦抱有成见，相反，凌曦在她心中是个不折不扣的侠义之士，磊落仁惠、不拘小节。只从他他愿意不计前嫌从心底接纳她与小白，她便由心底敬佩这位道长。更何况他有胆识、有担当，与平关百姓素昧平生也愿担起这份重担，且行事稳妥，一丝不苟。他灵力清而郁纯而锋，就她下山所遇之人，无人能及其万分之一。这也不怪白玉砚只与他相识不过几天，便交心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