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预备贤婿
韩凌音推门进了书房,刚才见到贺霄,想必那个老人也在将军府,估计是个很大的官,于是有了心理准备。她见到老爵爷以后马上就行了礼。
“音儿,这位是锦州侯的弟弟,就是我常跟你说的贺近爵爷。”
韩凌音抬头,老爵爷正微笑地看着她,她马上假装恭敬地低下头去,嘴角却忍不住地上扬。邀雪死于七岁,韩凌音的记忆也保留着邀雪的记忆。
贺近是贺新的小叔叔,却没有贺新年龄大,锦州内乱的时候贺新11岁,邀雪7岁,贺近6岁。在她的记忆中,贺近傻乎乎的,每天流着鼻涕,一打就哭,想不到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年过花甲。
想到这里,她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贺新违背了他们的誓言,被封了信阳子,现在也该七十岁了,子孙满堂的日子一定过得不错。可是她却带着前世的记忆从七岁重新开始生命,没了以前的家庭,没了以前的聪慧和温婉。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去报复,但是她不能这么做,那是锦州的统治者,杀了他们,自己的罪过一定会连累爹爹和大哥,韩家在朝廷中虽然谦恭谨慎,但毕竟树大招风,那些别有心计的人一定会借此发难。
韩言烈这十年把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包容她的一切,就算闯了再大的祸也会为她出面摆平。哥哥凌烟对她更是宠爱有加,她怎么能害他们!所以,她打算就这样过下去,做韩家的女儿,也为严非延续一条血脉。
“音儿,爹问你话呢!”韩言烈的话把韩凌音从纠结的思绪中拉回现实,看看爹那拉得很长的脸,她就知道肯定是半个月以前的文试成绩被爹知道了。
她一副委屈的样子,“爹,安先生授诗经,只顾自己摇头晃脑。我也跟着晃了,可是没几下就晕了,然后就困了。”
“困了?!”韩言烈呼地一下子站起来,带起一阵风,眼睛瞪得像个铃铛,“读圣贤书,风吹不着、日晒不着、雨淋不着,你还敢困?是不是找打!”其实韩凌音个性不像闺中淑女这件事和韩言烈不甚合理的教育方式有很大的关系。
听到这里老爵爷大笑起来,吩咐凌音起来,又给她打了个圆场,“言烈,小太保已有过人之处,比那些只会读书的呆子强了十倍百倍不止。我看这书也不必读了,她要真是个读书的材料,以后自学也能成材。”
韩言烈揉烂空白的考卷,扔在一旁,他早就不想追究这件事了,就等个台阶下。“算了,既然老爵爷都这样说,你就尽心尽力做内卫侍从吧。还有一件事,就是你的亲事,自己有没有目标?”
见爹爹不再追问学业的事,凌音如释重负。“爹,有个算卦的说我今年就能红鸾星动,姻缘就在西南。”
“算卦先生呢?”
“我给杀了。”
“哼!”韩言烈冷笑一声,“该杀!还有二十天今年就过去了!”
“……”
这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晚上韩凌烟回来,拜见了父亲和老爵爷,又看了妹妹,正准备去睡觉,却看见贺霄正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发呆。贺霄本来这次只是随从保护爵爷的,没想到遇到了韩凌音。
韩凌音贵而不奢,虽然性子高傲了点,但却处事果决不耽误正事,和其他的女孩子一比,更多了一份吸引力。贺霄想着她今天扳起他的脸让他与她对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浮上脸庞。
“是贺霄兄弟吗?”不远处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贺霄起身站好,见走廊下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公子,穿着整齐的红色常服,腰带上缀着方形玉片,银色的束发冠上镶着一块红色的宝石,气度不凡。不用说,这么晚出现在这里,他必定就是将军长子韩凌烟了。
贺霄走下去,刚想行礼却被他扶住,“听凌音说,小将军舞沧云枪招式灵活,大有腾龙穿云之势,不简单呐!”
“三太保,是十三太保谬赞了。”
韩凌烟把手背到身后,笑得别有心意,一双黑亮的眼睛都好像会说话一样。“小将军,我说的不简单不只是夸你武功高,在这都城里,枪法出类拔萃的也有不少。但是能得凌音开口称赞的,只你一位,能对她脾气的人还真是少见!”
贺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拱手拜了一下。
“小妹凌音一向傲气,有什么得罪之处,不要和她计较。其实她对朋友很好,你只要和她熟了,她就不会那么盛气凌人,对你也不再是命令的口吻了。”
贺霄点头,韩凌烟心里暗想原来小妹喜欢这种类型的,所以没和贺霄说几句就去向父亲报告新发现去了。
“凌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韩言烈有点惊喜,但也充满怀疑。
“爹,夸那小子枪法好是凌音主动跟我说的。我后来问了目睹半个过程的王嫂,她说凌音不但没训斥贺霄,还把他脸抬起来对视了呢。王嫂是谁啊?那是咱都城里最好的斥候,哪家小儿女的这种事她看不准?”
韩凌烟这样一说,韩言烈又想起了那个算卦的,“还有二十天,说不定就真是红鸾星动了呢?”他告诉儿子,爵爷明天见大王,后天就会带着贺霄回锦州。他要凌烟派人暗中观察贺霄,一举一动都不要放过。
凌烟觉得这样不好,但韩言烈却说这是贺霄成为将军府预备贤婿的考验。
贺近爵爷的突然出现勾起了凌音前世的回忆,她从枕下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并取出里面的一颗白珠。黑绳白珠,这是贺新的天极珠,她的那枚在贺新手里,那么贺新又在哪里?姻缘在西南,锦州也在西南,贺新在西南……贺霄,也在西南。
因为睡不着,韩凌音披衣踱步到府院中庭,已进腊月,呼一口气就像喷出一口白雾。然而贺霄早已经站在那里了。
“有时候我就想,人的命数是老天注定的。老天给你多少口气,你就能活多久。当你把最后一口气吐出去的时候,也就是命数已尽的时候。”韩凌音走到贺霄身旁,“最近胸口发闷,常常喘不上来气,怕是命数将尽了。”
“不会的。”贺霄脱口而出。
韩凌音侧目,“你这么肯定?”
“我……”贺霄欲言又止,刚才的随意收敛起来,言语中又带上了毫无感情的恭敬,“太保吉人天相。”
“如果你的女人就要被杀了,你又救不了她,你会和她生死相依吗?”
贺霄做了个深呼吸,他还没有女人,如果说心上人的话,可能眼前这个人就算是。“我想,我会用生命保护她的。”他看向心绪满满举头望月的韩凌音,她的头发早已散下来,映着明月撒下的寒光,更加动人。这样倾国倾城的容颜,贺霄觉得渐渐不能自拔。
一只信鸽飞进院子,落在他俩面前,韩凌音取下纸条,眉毛渐渐皱起来。“内卫营和侍从营打起来了,情况不妙,我得过去看看。”韩凌音疾走几步,突然转身,对一动不动的贺霄说:“敢不敢跟我一起去?”
贺霄没说话,眼神却打在了沧云枪上。
情况紧急,韩凌音匆匆穿了盔甲,披散着头发飞驰到两营矛盾的地点。贺霄持枪跟随,第一次见到了她霸气的一面。
内卫侍从是齐王的亲兵,内卫营负责配合御林军保卫王宫,责任重大,而侍从营则随时听候齐王差遣,也是亲信之臣。二者虽并称内卫侍从,其实谁也不服谁,两三年就要火拼一次。
内卫营都是男兵,统领是九太保青崖。侍从营男女参半,原来的统领刚刚去世,一切事务由副职打理,韩凌音正是侍从营的郎官将。
见韩凌音来了,大家都围了上来,说是两营火拼,其实一共也就来了五六十人,连总人数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太保,他们内卫营和我们抢新兵器,我们不给,他们就打人。”说话的是无常旗的副旗总殷响,脸上还挂着擦伤的痕迹。韩凌音一看自己人被打伤,怒火瞬间点燃,厉声质问,“你们怎么搞的?一个个鼻青脸肿,腰里别的家伙都是萝卜吗?!为什么不拔刀?!”
拔刀意味着矛盾升级,双方谁都不敢轻举妄动。韩凌音回身审视内卫营,一脸不屑的内卫营统领青崖也来到这里。红衣金甲,右臂上绑着一条青色布带。“小兄弟们玩玩而已,十三太保何必在意?”
“玩玩?”韩凌音勾起一丝冷笑,“你确定?”
青崖面色严峻,他知道韩凌音不是个省油的灯。本来他打算告诉手底下那些小崽子们最近都放规矩点,没想到还没等他命令下去,两营就闹了起来。
无常旗是侍从营里新建的旗,一共三十七人,平均年龄十五岁,青崖深知这次自己手下的兵是故意捡软柿子捏。可是他们不知道,平日里侍从营处处下风是因为老统领不让他们惹事,可如今韩凌音统兵情势就大不一样了。
但是,青崖不能让内卫营失了脸面,只能硬撑。目光一错,他看到了她身边的倒提长枪的贺霄。“这位兄弟看着面生,怕不是我们内卫侍从的人吧?难道是十三太保特意请来的救兵?”
“打你还用救兵?”韩凌音出口毫不客气,她望了沉默的贺霄一眼,又对青崖说,“他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