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听他这么一说，也有点尴尬，但却冷着脸。她不笑，旁人哪个敢笑出来？第一次算卦，她也没什么经验，不过好在银子带的足，有钱能使鬼推磨是不是？

顺手拿出一锭银子给他，算卦先生看见银子咧嘴笑了笑，赶紧把银子接过来收入囊中。心想这小姐真是个有钱的主儿，待会儿必定要给她讲个精彩的故事，再赚些银子才好。这次拿了银子就离开都城，从此再不是什么穷酸秀才和神算半仙。

“大人刚才说想听听见闻，那小人就给大人讲一个叫天极珠的传说。”

“天极珠？那是什么？”女子抬眸，好像对这东西很感兴趣。

“天极珠乃是上古的宝物，一黑一白。三千年前，兵主蚩尤曾以此神物亲率八十一兄弟与黄帝交战，施展大雾困住黄帝。蚩尤死后，头化作血枫林，天极珠也不知所踪。”

“完了？”白衣女子显然是听得不尽兴，双眉微皱。

算卦先生却得意地笑了笑，慢悠悠地端起了茶杯，像是在把玩，又像是在回忆。“这世间的事错综复杂，哪有个尽头？兵主诞生三千年之际，也就是七十年前，锦州部族将领严非被困在雪峰岭，当夜妻子难产。”

“哦？难产？”女子似有所思。

算卦先生微微一笑，继续叙述起当年的传奇。

术士苏启受严非之托，拜告当地神明请求保佑。谁知道此地就是三千年前的血枫林，那神明竟是兵主蚩尤！兵主很喜欢这个孩子，送她天极珠一颗，告诉严非要把她嫁给自己的后代。

严非答应以后，妻子果然生了一个女孩儿，而且手握黑珠。生时天降小雪，所以取名邀雪。严非有个好朋友叫贺通，是锦州执政侯的弟弟，他有个儿子叫贺新，比邀雪大四岁，出生时手握白珠。两家于是结为亲家。

邀雪七岁的时候，锦州发生了内乱。执政侯忌讳严非手握重兵，诛严非九族。贺通保护邀雪出城，回城后被乱军误杀，其子贺新后来被封为信阳子，再后来就不知所终。已经逃出去的邀雪不知为什么突然回城要人，被抓住杀掉。天极珠就此消失不见。

算卦先生还沉浸在故事里，惋惜地看着茶杯，把里面的茶一饮而尽。

“先生果然是见识广博，不过其中几个模糊的地方，我倒是知道得更多一些。”白衣女子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吃下去，端起茶杯看了看，又将它放在桌上。

“在送邀雪出城前，贺新和邀雪互换了天极珠，二人起誓不离不弃，生死相依。邀雪被贺通藏在树林里三天，没有等到贺新。她自己跑到城下，要爹爹、娘亲还有贺新哥哥，却被告诉说贺新已经被封为信阳子，再也不会来看她了。”

茶杯在手中转动，女子的目光不再看向算卦先生。“邀雪被处死，严氏就此断绝。可是苍天有眼，邀雪灵魄被天极珠强制休眠四十九年后再度化为人形，自此断绝一切灵力，与普通孩童无异。被齐国大将军收养，取名凌音，抚养至今。”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算卦先生突然感到胸闷，趴在桌子上不能动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茶水里有问题。“你......就是韩凌音？”

“没错，我就是内卫侍从韩凌音。”白衣女子慢慢起身，掸了掸衣上灰尘，“你，孙礼。二十年前中秀才，举人落第以后靠舅舅赵辉接济，与表妹相好，曾经发生过关系。昨天夜里，赵辉和赵妃娘娘服毒自尽，二王子来路不明，已经被废为庶人。你也该上路了。不过看在你给我算一卦的份上，我会给你烧纸的。”

算卦先生表情越来越痛苦，他伸手指了指韩凌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天极珠现，兵祸生焉。”说完便气绝身亡。韩凌音给了随从一个眼神，两个随从马上把尸体背出去处理。

工作完成，韩凌音又坐下来要了些酒菜，自己吃起来。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就像完成了一项普通的工作一般。不过，她在地上洒了一杯酒。

贺霄没想到这个白衣女子是个杀手，心里一阵沉重。爵爷倒赞赏地朝韩凌音微笑了一下，韩凌音也回一个点头。

“你小子就是认死理，这是大王的旨意，跟那姑娘没关系。这个姑娘年纪轻轻，胆识可不低，你看她接了这样的任务，喝了有毒的茶，自己却自顾自地让他算卦。这小丫头，穿得干净利落，做事也干净利落，难得！都城卧虎藏龙，看来我们得提高警惕！”

贺霄沉着脸，说好像听到他们说到锦州了，但声音太小没听清。爵爷年纪大耳朵背，也没听清，不过大王既然召见他们，想必不会对锦州怎样。

贺霄和爵爷下了楼，一楼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完全没有刚发生了命案的意思。也许是韩凌音做得太利落，也许是大家早都习惯了这种事，毕竟齐王的内卫侍从远不止韩凌音一个。

爵爷虽然第一次来这里，却显得游刃有余。他叫来跑堂的小二，给了他一锭银子，和颜悦色道：“这位小哥，老夫带孙儿来投奔做大员的亲戚，刚才在楼上看到一位姑娘，气质不俗，不知她是哪家的小姐？”

“哦，您老问楼上那位啊！”

小二用抹布裹了银子攥在手里，凑到爵爷面前，低声说，“她是大太保韩将军家的二小姐，按新晋的爵位来讲，这是十三太保韩凌音。她呀，个性特别强硬，只听大王和大将军的话，个别人家的姑娘十三四就许了人家，楼上这位十七岁都没人敢上门提亲。”

小二偷着往楼梯上看了一眼，“我劝您二位见了她躲远点走，您这孙少爷生得英武，万一让大将军看上了，搞不好给抓到府里当上门女婿，摊上这么一位贤妻，地位虽然有些保障，以后的日子就难说了。”

爵爷谢过小二，带贺霄出了延聚楼。看着来往的人流，贺霄问爵爷接下来要去哪里，爵爷说大将军是他的故友，十几年没见了。今天去他那里，顺便去仔细看看这位十三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