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一直愣愣地看着那些刀刃上淋漓的鲜血，脑中一片空白，嘴唇嗡动了片刻，却没意识自己根本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一直到那声“杀”回响在耳畔，霁月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指黑衣人的首领，却连指尖都在颤抖，“你们、你们……”霁月的嘴唇抖动着，一张小脸煞白，过了好半晌才能顺畅出声，“揽月派的人是不是被你们……”

首领看着霁月的样子嗤笑了一声，道：“哎呀，我也不知道呢。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霁月闻言便要上前，“慕半仙”见状连忙拽住了霁月的袖子，霁月正要打开他的手，却见那首领挥刀便要劈来。

霁月看到半空中银光一闪，整个人完全愣住了。

“慕半仙”手上一个用力把霁月拽到了他身后，自己也急忙后退，胳膊却还是被砍了个口子。鲜血染红了蓝色的道袍。

“慕半仙”皱了眉，捂着胳膊上的伤口，对着霁月大吼：“进去看了死人就能复生？快跑才是正经！”

可霁月木着一张脸，也不知听进了几许。

“动作挺快。”首领赞许般地对着“慕半仙”点点头，手一挥，手下们已经围成了一圈，缓缓逼近他们。

“等等！”“陈公子”直视着首领，脊梁挺得笔直，日光落在他周身，一身银衣熠熠生辉，整个人恍若芝兰玉树一般。他看了看霁月，又看了看“慕半仙”手臂上的鲜血，沉声道：“二皇弟想要的不过是我的命。我就站在这里，性命随你们取去。让这两人走吧，莫要伤及了无辜。”

“哈哈哈！”首领闻言却是抚掌大笑，“不愧是以‘仁德’著称的大皇子，连让人搬救兵都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只是……”

说着，首领手中长刀一挥，霎时间飞沙走石，风声呜咽。

霁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眸，他们三人周身围起了一道风障。三人的衣衫被吹得鼓动起来。霁月忽然感觉脸颊一热，伸手一拭，却是一道殷红血迹。

霁月诧然间抬头，只见自己飘飞的青色袖角已被杀伐风力绞成了粉末。而风障还在渐渐逼近。

“喂！”“慕半仙”转身看着霁月，低吼出声，“愣着做什么！你不是揽月派的弟子吗？用术法化解啊！”

“我……”霁月感觉全身都在被细小的刀子割着，她几乎要哭出声来，“我不会啊……”想了想，她回望着“慕半仙”，声音带了丝哽咽，“你呢？你会吗？”

“你——”“慕半仙”看着逐渐破烂的道袍，又看看手上被风刃新添的几道伤口，再看看霁月眼中蒙上的一层水光，不由得偏过头，嘀咕着：“我要是有这样的能力，还会问你吗？”

倒是“陈公子”闻言苦笑了一声，对着两人端端正正地做了个揖，“都是在下连累了两位。”

霁月正想说些什么，忽然一道刺目金光袭来。她不由得抬袖挡住了眼，等再拿下袖子时，围住他们的风障已消失无踪，而那帮黑衣人却齐齐望向揽月派的方向。

霁月顺着那帮人的视线望去，却见一个浑身血污的白袍道人正缓缓走出揽月派的门楣。大风刮过，道人的衣角上下翻飞，仿若红白相间的蝶。

道人伸出左手，金光汇聚其上，片刻便凝成了一把长剑。这时霁月才注意到道人的右臂处只有空荡荡的袖管。

“松鹤……师伯？”霁月哽咽出声，明明早上还在呵斥她的人，怎么一下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松鹤足尖一点，飞身而来，手臂一挥，金色的刀刃便朝着霁月身后的黑衣人飞去。

黑衣人立时闪身躲避。这个空挡，松鹤也落在了霁月身前。

松鹤的剑尖直指着首领，头也不回地对着霁月说道：“走啊！”

“松鹤师伯……”看着又将他们围住的黑衣人，霁月轻轻摇了摇头，望着揽月派的方向，“我是揽月派的弟子，我不能……”

“谁说你是揽月派的弟子了？”松鹤回头狠瞪着霁月，大吼出声，“我现在就将你逐出揽月派！”

“我……”

日光依旧耀眼，松鹤周身的血污也更加刺目，右边空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上下追逐。松鹤此刻须发皆张，目眦欲裂，眼底充了血，狰狞恍若恶鬼！

“永远别说自己是揽月派的弟子！揽月派没有你这号人！”

“还不快滚！”松鹤说着，手中金光一闪，剑势便朝着首领席卷而去。

“好感人啊……”首领抚着掌，身子却只轻轻一侧，便躲过了松鹤的招数，只见他挑眉看向手下，“你们还不送送这位松鹤道长？”

话音刚落，手下中便走出一人，朝着松鹤低吼了一声。那身黑衣登时裂为两半，而出在松鹤面前的却是一只通体漆黑的豹子！

霁月诧异地四顾，现在她才注意到除去那首领，黑衣人的额间尽是各种印记。

“都、都是妖……”霁月颤抖着嘴唇。明明额上有印记的妖都是被人类收服的，为什么……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现出了原形，雪狼呲牙、柴狗亮爪、恶鹰展翅……越来越多的妖物包围了松鹤。

此时，“慕半仙”和“陈公子”对视一眼，合力架住了发怔的霁月。

松鹤见状倒是大笑了几声，长剑横在身前，衣衫无风自动，全身迸发出的光芒比日光还要耀眼万分！

“不……”霁月连忙出声，却被“慕半仙”一把捂住嘴。

“慕半仙”朝着“陈公子”一点头，二人便同时架起霁月，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霁月怔怔地看着松鹤周身愈发耀眼的光芒，连反抗都忘记。

“轰——”

光芒猛然爆裂开来，金光将所有妖物尽皆囊括在内。

霁月看着，眨了眨眼，泪珠就这么滚了下来。

从小，松鹤师伯便训诫他们说揽月派的人没有怯战而逃的。可是……松鹤师伯怎么就让她逃了呢？

她明明是最没用的。道法一窍不通，道心完全不懂。

明明松鹤师伯上午还在骂她啊……

泪珠落到唇边，霁月尝了尝，是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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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消散后，那一圈妖物和松鹤本人都消失无踪。但地上却无端多了个漆黑的光团。光团渐渐变得稀薄，待到消失不见时，却见黑豹和首领毫发无损地立在原地。

首领看看周围，已不见霁月三人的踪影，连忙朝着黑豹单膝跪下，“大人，属下有罪！”

黑豹睨了那首领一眼，一双金色的兽瞳尽是寒意。

看着黑豹不说话，首领把头埋得更低，道：“属下不该自作主张，明知松鹤的打算，还……害得、害得大人的同族枉死……”

“算了，不怪你。”黑豹幽幽叹了口气，“本来以为他二人只是大皇子的附庸。谁知道两人之一竟然是‘钥匙’呢？‘钥匙’不能死，可又不能让‘钥匙’发觉，也只有出此下策了。”

“走吧！继续追！”黑豹猛地一甩尾巴，“要是不把大皇子的头颅给二皇子，估计他连觉也睡不着。”

“那‘钥匙’……”

“待我禀报君上，再徐徐图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