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神色中带着感激，朝着雄天望了一眼。

刚才他还一直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先请一天假，也好回到苏婉月那里交代一下，倘若直接就这么走了，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想不到雄天这人外表虽然看起来粗旷，心里却是充满了人情味，居然不等少年开口，便主动给了这些年轻弟子一些时间。

“谢谢殿主！”

雄天这话一说完，跟着林寒他们一起获得进入万兽殿修行资格的那几个内宗弟子，脸上顿时便表现得十分高兴，慌忙朝着雄天恭敬地保证道，

“我们一定会赶在第二天清晨来到这里的。”

林寒只在内宗呆过两个月的时间，可其他的弟子却全都超过了一年，对于之前负责教导自己的执事，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感情。

只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却似乎并不能用来与林寒和苏婉月的关系作比较。

伸手推开院门，迎面站着一群正在讨论武诀功法的少女，见到林寒回来，脸上全都浮现出了急切，朝着他快速围拢了过来，叽叽喳喳，好像雀儿一样打听个不停，

“小师弟，你不是去参加内阁弟子选拔了吗？”

“你怎么回来了？难道已经结束了？”

“快告诉我，快告诉我，你入选了没有……”

“哎，真羡慕你，我在内宗呆了一年多了，婉月姐姐都不准我去参加，说里面好危险……”

对于这些少女的热情，如果换在以前，林寒必定会避之唯恐不及，不过一想到很快便要离开这里了，当下也是表现出了远超平常里的宽容与耐心，将自己参加考核的经过，做了一遍祥述。

“你……第一？而且还打败了穆蛇？”

当林寒将自己在考核中拔得头筹的消息公布出来的时候，原本吵吵嚷嚷的小院里顿时就变得空前安静了下来。

“呃……虽然只是出于运气，不过我的确是第一个通过了考核的弟子。”

林寒望着身边这些目光呆滞，言语吃惊的少女，无奈用手摸了摸鼻子，讪笑道。

“天啦，难道你连穆蛇都打败了？我要赶紧去告诉嫣然师姐！”

其中一个与嫣然关系特别好的女弟子，听到林寒居然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击败了穆蛇，神色里顿时布满了兴奋，急忙站了起来，想要朝着嫣然的住处跑去。

对于穆蛇屡次骚扰嫣然的事情，这些少女大多数都是知道的。

可惜知道归知道，穆蛇的实力很强，除去那些高高在上的内阁弟子，在普通弟子中享有的名气，基本可以无视任何人的存在。

而苏婉月固然强横，但是作为执事，却不可以直接干预普通弟子中的矛盾，所以这些女弟子几乎个个都对穆蛇恨得咬牙切齿，却偏偏拿他无可奈何。

“不用了，我已经听到了。”

就在这名女弟子刚把话说完的时候，小院后面立刻便响起了一道婉转动人的少女脆音，众人抬起头，却见嫣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身后。

穿过这些女弟子，嫣然走到了林寒的前面，眉目低垂，俏脸中若有若无地亮起了两片红烧般的云彩，清澈的明眸闪闪发亮，贝齿轻咬着嘴唇，对他道，

“谢谢你！”

“没事，就算不是为你出气，我也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家伙的。”林寒摇摇头，对她笑了笑，接着说道，

“更何况你上次帮过我，都还没来得及对你说谢谢呢，这次就算还你人情吧。”

听到这么一说，嫣然俏脸上的红霞立时便飞快地消退，眼神深处浮现出一抹晦暗的色彩，好似被深深的失望所填满，不过很快便收敛好表情，对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了，嫣然师姐，苏、老师在不在里面？”

尽管苏婉月已经刻意提醒过他多次，在外面一定要称呼自己为老师，不过林寒在提到她的时候，却总是下意识便将这个名字叫了出来。

“嗯，”嫣然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听他提问，赶紧将目光抬了起来，接着螓首轻点，心头掠过一丝暗淡，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和老师原本就认识吗？你们、熟不熟？”

“咳，她是专门负责指点我修行的老师，当然熟了。”林寒尴尬一笑，对嫣然提出来的问题避而不答。

“可是……今天可是你参加内阁弟子考核的日子，为什么老师却不让我们去给你加油呢？”嫣然迟疑了一会，小脸上满是费解。

“那是因为，她知道我一定会取得第一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寒的眼神中顿时绽放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而事实也却是如此，从第一次在荒芜神境里相遇直至如今，林寒从未让她失望过，哪怕中间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消沉，却照样凭借着过人的毅力，支撑着自己重新站在了她的面前。

离开了嫣然，林寒突然有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内心深处仿佛涌现出了一丝极其强烈的渴望情绪，想要将自己顺利通过考核的消息尽快告诉苏婉月。

可是临近房门，却又突然怯步，脚底摩挲着青石地板，内心无数次徘徊。

“小家伙，怎么不敢见姐姐吗？”

一道慵懒的声音自房间内缓缓传出，轻易拔乱了少年的心弦，使他木愣愣地呆立原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才好。

人的情绪，总是来临得十分突然，上一刻还踌躇满志，也许下一刻，就会变得无所适从了。

“吱呀！”

朱漆色的房门自动打开，伴随着一缕剩放在空气里的幽香，一道婉约动人的女子声影，却很快浮现在了少年眼前。

“小家伙，不待见姐姐了吗？”

苏婉月的红唇微翘，眼神中仿佛隐约间流露出一抹小女儿似的委屈，却是一闪而逝，等到少年再想去捕捉的时候，却仅有着能让全世界的男人都深陷其中的妖娆。

“咳，”林寒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神色中流露出一抹尴尬，小声问道，

“我，可以……进去么？”

“你要是愿意站在外面吹风，我也没有意见，”

银铃般的娇笑声传出，苏婉月的身姿摇曳，留给少年一个绰约的背影，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明明伸手就能捕捉得到，然而心中胆怯，却死也不敢迈出那天堑一般的距离。

晚风轻抚，花香满堂，却总也填不满少年心头的那一块失落。

林寒还是进去了，轻轻走到了苏婉月的身边，却发现上次为他提升修为的池水已经干涸，露出下面那玉石一样的光辉，散发着莹莹闪烁的柔和光芒。

“怎么没了？”

林寒讶然，一脸不解地望向苏婉月，他上次来的时候，池水明明是满的。

“嗯，底下这是莹月石，具有一种很神奇的能力，能够吸取月光的灵性储存起来，再自动转化为可以供人吸收的劲气，”

苏婉月莲步轻移，静静地来到林寒身边，望着下方微微闪烁着光芒的池底道，

“很可惜我这一块的品质不怎么好，虽然有助于加速修炼，不过凝练出来的劲气却不纯，而且每使用一次，都必须经过很长时间的温养。”

苏婉月的语气中不无遗憾，仿佛是在替林寒感到惋惜，要是这方莹月石的功效能够再好一些，或许就能够提炼出更加精纯的劲气，让他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婉月，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林寒呼吸一滞，赶紧打断了苏婉月的话。

因为他实在很害怕，当知道对方究竟为他做过多少事的时候，自己就不愿意再走了。

“小家伙，我当然知道啊，”妖娆的身影微微有些僵硬，紧接着却又重新绽放出了笑脸，玉指轻点着少年的额头，薄怒道，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提醒过你多少次了，要叫老师……”

不等她说完，林寒却轻轻笑了笑，开口打断她的话道，

“习惯了，改不掉。我明天进入万兽殿，或许就没有机会常和你见面了，你也不用再烦我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了。”

林寒说完，苏婉月突然沉默了下来，两人静默而对，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太晚了，不打扰你休息。”林寒往后退了小半步，紧接着一把推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轻轻裹了裹衣衫，夜风很冷，可少年的内心却始终很暖。

有些事，并不是一定需要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