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王宫，訢怜半点迹象都未露出的仍旧言笑晏晏的样子。

是夜，訢怜方才神神秘秘的让云儿去请夕羽。可是訢怜没算好日子，那日恰是十五，云儿没在书房找到夕羽，便拐去了皇后宫中。倒是恰巧赶在夕羽进宫门的前一刻报了话。夕羽自是二话没说的就拐去了雪尘宫，倒是云儿可怜的挨了皇后好大一个白眼。

夕羽想着訢怜挑在这个日子，又是这种时辰，想来是件大事，走的更是匆忙。到了雪尘宫，訢怜更是屏退了众人，加上訢怜支支吾吾的，让他更为紧张，生怕是此次去救柔郡的急的时候她出了什么事。

所以当訢怜说出，“王兄，我…我想…凤台选婿。”这句话的时候，他着实愣了愣，脸上的表情先是舒缓了半分，而后又紧了三分。

“你…你说什么？！”他是不是听错了，凤台选婿，这种事情能选的到心上人才有鬼呢。是不是又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要为了他才这么做。

訢怜使劲的拧了拧衣角，这才破罐子破摔似的说了一句，“我想凤台选婿。”

夕羽扶额无语，“小怜，凤台选婿，自古此法，可有选到良人的。对，是有，可那毕竟是少数。什么天命良缘，那都是假的，你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还是你这次出去又听那秋叶说了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王兄，你都想哪里去了？我哪有那么天真信那些话本子啊，这和秋叶又有什么关系。我…我…我只是想选那个人而已。”起先的几句话，訢怜还能答的理直气壮，这最后一句，声音却是低的如蚊。

可夕羽是习武之人，到底是听到了。“你有心上人了，是谁？”

訢怜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夕羽的神色，又迅速低下了头，支支吾吾的开了口，“华国苏琉蒠。”

“是他……”虽说他对于这个华国太子的映像还不错，但是这么不声不响的就要把他宠了那么多年的妹妹娶走，这还真是难以接受。“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这事说来话长，认真说来，其实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前些日子一段时间没见到他，这次去解柔郡之围的时候，看见他拍马而来，似乎突然就明白了这些日子缺的是什么了。王兄，我是真的喜欢他。你看啊，以我一个堇国公主的身份，犯得着和白翩翩一样委屈自己吗？”

“那又为何要凤台选婿，直接两国联姻不就好了。”

訢怜嘴角笑意狡黠，“王兄，你这么聪明，想想不就知道了。”

“你倒是说说，看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样，也让我看看，我的妹妹这些年长了多少本事。”这个妹妹，不管做什么，到底还是在为他考虑。

“堇华两国为东陆实力最为雄厚的两个国家，要是公然联姻，纵然说是真心喜欢，但在世人眼中仍是一大威胁。但若是借着凤台选婿天赐良缘之由，便可以堵住不少悠悠之口。虽然我是喜欢他，但是我不想因为他而让王兄你受到诘难。”

“这倒没什么，只要你喜欢的，别人的看法又算的了什么。”

訢怜拉着夕羽的手摇了摇，“可是王兄，你是我唯一一母同胞的哥哥，这些可以避免的东西，你让我怎么忍心呢。”

“那他呢，他可是喜欢你的？”别是一厢情愿，那也太痛苦了。

“他…他曾经说过，以万里山河为聘。他也答应我，下个月一定会来。我和他说的是，我下个月准备凤台选婿。”那句话即使当不得真，拿来哄哄王兄倒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夕羽点了点头，思索了一番。“小怜，我虽曾经赞过他，可是若当你的夫婿，我并不知道好不好。毕竟两个人在一起，需要的不仅仅是两个人同样优秀，而是以后的漫漫人生，你希望和他相守白头。小怜，你喜欢的是什么，瞒不了我，与他一起，可是你要的安稳人生。”

“王兄你是想阻止我吗？”訢怜一脸担忧的看着夕羽，生怕他真说出一个不同意来。

“不，我只想你好。你觉得好的，我不会阻拦你。就像我虽然希望你留在王宫，可是你想要出去，我也没有阻止过。”夕羽脸色柔和中带着无奈和自嘲，“其实，小怜，不管你今天选了谁，我都会难过的。父王早去，你又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了那么久，总算回来了，也是过不了几个月就又跑了出去。你是我唯一的妹妹，都说我宠你，可我真正宠你的，又有多少日子。我总觉得没有护够你。果然时光匆匆，这才多久啊，你就已经有心上人了，要远嫁华国去了。我其实是…舍不得啊。”当年萧叔叔一语中的，他们两个此生缘分不俗，所以成了兄妹。可再不俗的缘分，也终有分别之时，只是要比旁人多了更多的不舍。

看到夕羽一副割肉一般的大义凛然，訢怜马上开始撒娇，“王兄，我只是要嫁人了，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嘛。”

“没什么。既然你要装，这场戏那就演的真一些，也让你嫁过去的时候，少一些流言蜚语。天色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你早些休息，安心的等着王兄把你交到苏琉蒠手上。”

“王兄~~”

夕羽不怀好意的笑她，“这时候不好意思，会不会太迟了。”

她这些话说的合情合理，神情上也未露出什么异样，加上她从小到大从未骗过他，夕羽也就信了她这番言辞。

只是夕羽前脚才刚走，訢怜脸上的微笑便翩然落幕。王兄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良人，也不知道我此生能不能平安喜乐。你说的相守白头，也从未想过。只不过，若是此生无望拥有一段快乐年华，那么只有这样，让你无忧了，才可以让我在这段人生中，活的畅快一些。王兄，父母早去，我只有你了，如果我不能快乐，我希望，你可以快乐。

其实我从未想过，会有一天，我的生活是这种样子，只是家国难两全，在其位当谋其政。也许没有那些年在萧家竹园的生活，如今我这样做，也不会这么难受。有一些东西，如果注定了要失去，那么不如，从未得到过。

沐枫，嫁给你，不多时，我东陆百年分裂，就将归为一统。以你与王兄之才，必能使东陆大地再无战事。百姓安康，王兄无忧，你霸业有成。只是，好像你们都开心了，我却不开心了。我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意义，我只希望你让我这样做变得有意义。也不枉我，牺牲一场。

你的那些话，我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是不听，对于我，对于你，都比较好。从今后很久很久，我都要生活在那个华王宫了。再也没有王兄，没有若莲宫，没有柔蓝。那些曾经我拥有的自由生活，那些曾经我认为可以控制的一切，今后，都将没有了。也许很久很久以后，我可以离开那里，走一走这片平静安宁的东陆大地。也有可能，没有这个也许。

身在帝王家，幸福就如指尖流沙，越想握紧，流失的越快。那些，都是她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