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旧人旧街物是人非
回到新城不到一个月,她的电话就让各家医院的聘请电话打爆了,虽然她的手机本来就摔坏了,来不及修但电话还是接二连三的响个不停。
声音却不是怎么好听,玻璃屏幕也摔的看不清了。
在美国十年,她的工作经验和人脉还算丰富,投了简历之后请她就职的医院有不少,她却还是选择了市中心的那家。
在去面试之前。
她沿着街边寻着维修手机的广告牌,因为时隔十年,时间过去太久,新城物是人非,有很多地方她找不到也认不出来。凭借一点点微薄的记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老板却皱着眉头告诉她,他不修外国牌子的手机,说完还冷哼一声:“年轻人就知道追捧那些贵的要命又不实用的东西。”
最后只好沿着街边一直走,脚下是长长的红砖路,尽头有一排饮品店或是小吃店铺。
街道上纷纷嚷嚷,路上和她擦肩走过几个刚下学的学生,她们手拉着手高高兴兴的停在一间奶茶店前又手拉手进去。
每一个都是一副天真烂漫。
宛秋凉不由得也跟着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头顶奶茶店的招牌,难得的还是十年前的那一副,心里一阵欣慰。
终于是找到了一点从回故里的感觉。
上高中的时候,她常到这家奶茶店里买薄荷味的奶茶,母亲常说这家店的奶茶有种回忆的味道,她也很喜欢。
宛秋凉推开门走了进去,跟记忆里的大同小异,她在柜台点了杯薄荷绿茶然后找了个喜欢的地方坐下。
她记得在奶茶店最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盆薄荷草,夏天的时候它淡淡的香味飘在风里总给人一种冰冰凉的感觉,宛夏晨还在的时候常说要在这家店的旁边开一家花店,摆上许许多多的薄荷草。
可是愿望没实现,他就不在了。
新城永远都是一个看起来很清凉的城市,不论走到哪都是绿树成荫,街边成排的梧桐树把枝叶伸展成巨大的遮阴棚,红砖路上偶尔会落下几片干枯的叶子。
时间过去十分钟,她的饮料依旧没有上来,宛秋凉有些不耐烦。
“额,我的薄荷绿茶怎么还没好呢?你能帮我看看吗?”她叫停了一个提着白毛巾的男人问。
男人迈前的步伐顿了顿,转身给了她一个礼貌的微笑:“我看起来很像服务生吗?。”
宛秋凉一愣,抱歉的缩了缩手,“不好意思。”
男人很绅士的点头:“没关系,今天在这里已经不止一次有美女把我当成服务生了。呵呵”
“不是,我不是在搭讪。”她有些尴尬了。
“好了,美女我要走了。”男人朝她挥挥手,随后就戴上了准备好的墨镜,遮住了狭长好看的眼睛,他的眼睛透着点淡蓝色的光。
“洛严冬跑了!”
有人大呼了一声,随后从她桌子边冲过去三五个人,有几个扛着死沉摄像机,朝男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她正觉郁闷,手机呜呜的振动声响起,像个刚受过点击的玩偶抖个不停。
她接通电话,那头是苏子鱼急切的声音:“宛秋凉你怎么回事,怎么不接电话。”
宛秋凉不好意思的抱歉道:“手机被摔了可能坏了,我没听见,抱歉抱歉。”
“真是。”苏子鱼的声音像安稳下来了,大概是松了口气。
宛秋凉心里感觉欣慰,笑着说:“我又不会怎样,昨天分开后去哪了?”抬头,看见不远的门口停了辆名贵的轿车,从车里走下来的人手拉手的推开了奶茶店的门,是幕寒川。
“新闻部空降了一名主编,我努力了这么久争取的位置说换人就换人真是没天理。”苏子鱼在那头近乎咆哮的吼着。
柜台边,幕怀城微微别过脸,看向那个午夜梦回都会想念的人的背影。
她似乎也用同样的方式注视着自己,幕怀城低低的笑了,然后对服务生说:“就在这喝吧别打包了。”
奶茶店规模不大,光顾的人却很多,今天他也是碰巧陪着何离末来逛逛,没想到会遇见她,真像是特别的缘分。
幕怀城选了一个最靠近玻璃橱窗的地方坐下。
可她刚稍微移动,她的胳膊就撞到了刚放好在桌上的绿茶,茶杯直接飞了出去,茶水也跟着飞了出去。
她手忙脚乱拽过桌面上的纸巾替人擦起来,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被茶水溅了一身的人愣了愣,在看清罪魁祸首的脸后,男人眼里划过一丝喜悦,是老友重逢的喜悦:“秋凉,你回来了。”
喜悦的声音里还有着意味深长的味道,秋凉不由的一愣,这才抬头看过去。
虽然见到的人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青涩的少年但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是没有变:“安锦年?”
“好久不见。”他轻轻搂住她。
幕怀城将一切看在眼里,手里的茶杯不自觉的在手里握紧,玻璃杯里躺着的冰块微微动了动。
何离末看着这一切,在心里默默的默默的酝酿着什么,她拍了拍幕怀城的手,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的说:“怀城,冷静点。”
他沉下一口气,站了起来:“我不喝了,我们走吧。”何离末没有多说什么,任由他牵着。
两个人走过安锦年和宛秋凉时,他有意的看了宛秋凉一眼,和上次的一样,依旧是那副要撕碎她的表情。
她不敢看他,因为只需一眼就会勾起痛苦的回忆。
“那不是,寒川吗?他们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安锦年看着那个远走的背影上了车,然后一路驰聘逃出他们的视野,总觉得幕寒川像变了一个人。他淡淡笑了笑,转头看向宛秋凉:“秋凉,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宛秋凉回过头来,对他笑笑:“嗯,我很好。你呢?国外空气好吗?”安锦年在高中的时候认识了宛秋凉,因为苏子鱼的关系两个人常有交流,后来他和苏子鱼分手就去了意大利再也没有回来,今天还是他们九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九年,他们似乎都有些变化。
一个清爽干练,从稚嫩少年长成伟岸的男人。
一个也变得不像当初的小女孩了。
后来两个人没怎么深聊。
宛秋凉接到医院通知她面试的消息,她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那等着她了,等她的是个小护士,二十出头很年轻看上去像是大学刚毕业的实习生,小护士把她领到二楼,边走边笑的和她说:“宛小姐真是个大美人,我们院长找我说让我接个贵客,我还想会是谁呢。”
“贵客?”她有些纳闷,虽然她在国外做了十年的精神科医生,也没有权威到院长称做贵客的,“你是不是让你接错人了?接的不是我。”
“你是不是姓宛。”
“是啊。”
小护士礼貌的微笑,空姐一样的标准微笑:“是不是刚回国,就投了简历?”
她回笑脸,回的脸有些僵了:“是。”
“那我就没请错人。”小护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推开红色的门,向里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工作是顺顺利利的有了,并且市医院的院长,见到她的时候无比亲切和蔼的挽着她的手说:“我跟你的养父,可是三年的大学同学。”温热的手掌在她手上拍的啪啪响。
事后杰弗森就接到了她从新城打来的长途,宛秋凉在电话里吼:“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哪家医院面试。”为了防止他做手脚走后门,她还特地写了十份简历给新城的每个医院的官网都投了一份。
杰弗森漫不经心的戴上耳机,继续打他的高尔夫球,边说:“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会去市中心的那家,因为那是国有的,做什么都守规矩,私人诊所你不开,我就只好帮你沟通沟通。”
她无力再和他浪费口舌,根本就是白费。
宛秋凉气恼的挂了电话,然后把气全撒在了要猜的纸张包装上,才查了一下座机的余额,看见那一串超额的数字之后,她现在很想炖了杰弗森。
十年了,那只老狐狸护食的个性一直没改。
杰弗森是她的养父,姑姑宛丽娜入狱之后,杰弗森收养了她,并把她带去了国外,她一走就是十年,如今还有几个月宛丽娜就刑满释放了。
宛丽娜从小在新城长大,她知道以她的个性,是一定不会离开新城的,所以她才搬回来,想好好陪陪她。
幕怀城翻着手里几张复印过的简历,见页面上印着的“c医科大学 心理系”几个字样,揉了揉胀痛的额头。
车前不远亮起的路灯底下,是一个社区的垃圾场,两边的楼房个别都还亮着灯,从另一边的公寓里走出来的女孩身影,瘦弱的肩膀上披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如今是七月的夏天,天气一到晚上会有些凉风,吹的人起鸡皮疙瘩。
女孩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大热的夏天,没有及时清理的垃圾在垃圾桶里发酵出很浓的臭味,她捏住鼻子,走了几步,夜晚的凉风吹进单薄的衣襟里,她打了个喷嚏。
幕怀城下意识把手放在了车门上,另一只手上已经拿了一件毛毯,车门微微推开了一点。
宛秋凉紧了紧衣服,这都七月份了,一到晚上就有风吹,或许因为她租的房子毕竟靠近海滩,海风从海滩上吹过来的时候,才会感觉大。
她紧好衣服,要走的时候,无意的朝那辆停在不远处的轿车看过去,车门似乎微微的开着,估计里面是有人的,只是那里没有路灯,从她的角度看,整辆车都隐藏在黑暗里。
她有些纳闷,摇摇头,又觉得不关自己什么事紧好衣服跑上了楼。
轿车里,幕怀城推开车门的手僵了很久才把车门重新关好,望着楼上灭了的灯,自嘲的一笑,启动引擎,毛毯在车开过垃圾场的时候扔进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