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化作春泥
第二日,天空明媚的依旧,云卷云舒,缱绻万千,只是物是人非,不复从前。
她这一生本就注定了,是悲哀平淡的一生。
淮颜独自坐落在山坡上,遥望着远方,一切皆是那么渺小,斑斑驳驳,倒像岁月的褶皱一样。
心境开阔一些,或许就不同了。历经这些天的变故,她明白了许多,有些事强求不来,强求来的便也变了味道。伤心是一天,快乐又是一天,她何故为了他人把自己弄的不开心,纠缠的痛苦远于放手。
她不再去念不再去想,但是越拼命的忘记却越深刻。一个月过去了,她在山坡上再也没有听见箫声……
一股欲望在怂恿,她下意识地起身,执念引着她去往清心寺。
清愁荡漾在眉间,她就这样下意识地行到了清心寺外,那儿生长着一颗历经沧桑的柳树,淮颜冲破了欲望,生生止住了脚步在树后,再没行下去的勇气。
透过随风缭绕的柳丝,她静静的望向寺中,却一眼望不到其里。
忽而从寺中行出了一个小沙弥,淮颜见状连忙唤了一声,“小师父……”
小沙弥转身尊敬地行了个礼,“施主。”
淮颜徐徐从树后走出,向他行了个佛礼,随即犹豫着摆弄了片刻衣角才断断续续的问道,“那个……住在你们寺里的……”
“哦,施主是说柒公子吧。”
他这么快的便猜到,大抵是她先前常来,便都面熟了。
淮颜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他半月前已然离去了。”小沙弥答道。
淮颜讶然,下意识的紧张问道,“他走了,还会回来吗?”
“柒公子在此居住已满期,现已回归家中。”他道。
她眼神有几分失落,有些许落寞,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不会再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淮颜回过神来冲他感谢一笑,“没事了。”
小沙弥行了个佛礼便离开了。
她嘴角的笑渐渐淡了下来,抿成了一抹苦涩的意味。
她明白的,像一个连面目、姓名都隐藏的人,她是寻不到的,追问下去也是无果。为了他,什么矫情事儿都做了,不差这一个,才怪!
淮颜再也不有所顾忌,踏入寺中径直行向他居住的屋舍,心中竟是空落落的酸涩。
他选在最安静最自然的位置居住,有桃花作陪,有鸟儿相伴,但他这一走始终像是少些了什么,孤寂得很。
她瞧了片刻,留恋地抬手缓缓摩挲着屋框,似乎能触到他的温度与气息,洁净的袍子,淡淡的桃花香气……
“吱呀。”轻轻地推开了门,屋舍中一片空寂。
阳光投射进去,映在空中直射到墙面上,使得空中的灰尘肆意纷飞展露无疑,才半月而已。
缓缓地踏入,置身在屋中竟意象化的有些冷意。仅剩下一些空荡的家具,昔日乱处放置的书也不复存在了。
笔安静的放在桌案上,只是它的主人却再也不会回来……
可是,她细细往笔右方一瞧,有片刻的惊讶,他的箫怎么没有带走。
她疑惑着迎步前去,第一反应便是,莫不是忘了拿?
却由此看到了箫下的一封信。
被箫坠子朦胧遮住的,信封上还有字?
她轻轻把箫移开,豁然看到,上写有玲珑的“淮颜”二字。
一瞬间,像被淋了雨的心上开了一朵花,她竟开心的快要哭。
她满怀欣喜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封,总怕这快乐会一瞬间的消失不见。
洁净的纸页上从右往下竖,书写着:
淮颜,我知道你会来,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这支箫陪了我许多年,我把它转赠与你,愿你今后安好喜乐。
之后便是隔了一行空白,末句偏下,前端无字,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并没有落款。
她微微的笑了,将信拥在胸口,风拂间,闭上双眸她似乎看到了他写信时的认真模样,心无旁骛,心系赠信人。
一句祝福就这样融化了她的心,就这样融化了他们的隔阂。就这样原谅了他的不告而别,你真是太容易满足了淮颜。
可是她嘴角的笑还在这样一寸寸的扩散着,心中离别的痛苦与欣喜杂糅在一起。
她喃喃的自言自语,“谢谢你的祝福,谢谢你的箫……”
……
她整日里玩弄着那支箫,坐在山坡上轻轻地吹响,仿佛生机在伴随着她的节奏缓缓浮动,似乎还能触到他鲜活的温度,通过箫音引着回忆清澈的生动。
恍然间,一句话闪现过她的脑海——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她喃喃的吟了几遍,这句话仿佛越来越深沉,并不是区于言表的解释。
于是便思索了几番。
“姐姐那日的离别话,不是在伤害我,而是另一种意思的保护我。七哥的离开,并不是在伤害我,而是在让我长大,让我放弃那个不可能,因为长痛不如短痛……”她细细推敲着缓缓道来了篇幅,眸子似一瞬间被点亮了,笑的明媚,“谢谢你,七哥。是你,让我长大。”
双眸望向天空,淮颜,你的胸怀该像这天空一样开阔,没有跨不过的伤痛,没有渡不过的劫难,重新开始你的人生吧。
困扰在她眼前的阴霾被一下拨开,似乎整个世界都透亮了。
忽而。
有人双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惊吓的一颤。
想事情的时候被吓,如若她定力不强,恐怕早就大叫起来了,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是哪个……”她正当要爆发的时候,“家伙”二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机灵清脆的一声呼唤给生生止住。
“小姐!”说着一张美丽动人的脸便放大到了她眼前。
“明妫!”先前的愤怒之感一下烟消云散,余下的都是相见的激动。
欣喜之色洋溢在淮颜脸上,二人齐坐在山坡上寒暄起来,“明妫你怎么回来了。”
明妫依旧是自傲美丽的样子,勾唇笑道,“自然是想我家小姐了。”
“你少来,定是帝都玩腻了才回来看我,借着说说罢。”淮颜满脸不信的样子,脸侧向了一旁愤愤道。
明妫坏笑道,“还是小姐你了解我。”
淮颜一听便瞪圆了眼,回头望着明妫道,“臭丫头,竟然敢不想我,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便挽起了袖子。
明妫自然知道淮颜要干嘛,她的死穴就是怕痒。
不战而降,明妫立即做起了投降的动作,急道,“小姐小姐,明妫就是因为想你了才回来,天地可鉴,谁说谎谁小狗!”
淮颜一听便“噗嗤”笑了。
笑着笑着,已经过去了多少年……
回忆当初,她在八岁那年遇到明妫,那时因天灾死了不少人,明妫的家人全部遇害了,只剩明妫逃了出来,却风餐露宿,差点饿死街头,她救了她。
如此,她便带她回了无月山,娘亲说着收留明妫成她的服侍丫头,但在她心中却是形影不离的朋友。
之后的事便是,娘亲清冷的性子不喜欢人多,无奈便把明妫送入了帝都丞相府。
但爹看明妫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便有心栽培。
淮颜渐渐敛起了笑意,细细瞧着明妫,轻声道,“明妫,在丞相府,很苦吧。”
明妫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呢,好吃的好喝的统统都有,可不比无月山差。”
“那就好。”
“另外,相爷让我回来是让我今后好好保护小姐,以后都待在小姐身边,明妫再也不走了。”明妫眸子泛着盈盈的光辉,如穿透黑夜的盈盈月光,温和而静然。
淮颜闻言深笑,一下子拥住了明妫,有些泪腔喃喃道,“明妫,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想我们小时候一起斗蛐蛐偷偷下山的日子。”
“小姐,以后明妫陪着你,你再也不会孤单,若是谁敢欺负我家小姐我第一个揍得他满地找牙。”她轻拍着淮颜的背安慰道,像在哄一个小孩子,还是如以往一样那个直爽可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