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太乙殿飘着空灵的琴声，时而婉约时而又有些许磅礴，人人都侧耳倾听议论纷纷，因为整个太乙殿甚至太乙宫的宫女侍卫都从未听到过琴音，新进的宫人都被告知当今天子是不喜琴音的。

正从议事堂往太乙殿走的公孙钰猛地停住了，“什么声音？”

齐春和仔细听了一下变了脸色，看了一眼一旁的云韧，后者神情一冽即刻恢复平静，微微冲齐春和点点头。

“是，是琴声……”齐春和声音明显比平时小很多。

他与云韧都以为接下来公孙钰会暴怒，却没有想到，他只是顿了一下，就加快步伐走向太乙殿。

一曲终于完毕，云澈将琴轻轻放在腿边，吹着又麻又疼的手指，轻巧起身，抱起琴转身准备去找七落，却赫然发现公孙钰站在身后，吓得她后退半步。

“父亲！”

公孙钰不动也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盯着她怀中的琴出神，云澈分明看到他眼眶发红眼中有泪。

只是那似乎是她的错觉，等她再上前一步时，公孙钰已经不再盯着琴而是望着她，眼神如往日般深邃不可捉摸。

“爹爹，您怎么了？”

公孙钰没有注意到云澈如何称呼他，只是艰难地笑笑，“这是什么曲子？”

“梅花引。”

“谁教你的？”

云澈摇摇头，“没人教，只是突然想到了。”

“这曲子用笛子奏来更好。”公孙钰尽量让自己语气平淡，心却不停被撕扯着。

云澈摇摇头，也同样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声音有些许哽咽，“我不会……”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琴。

“为何这琴放了这么久没人动呢，弦都涩了。”云澈抬起胳膊伸出手指对着公孙钰，“手指都快磨破了。”

公孙钰抓住女儿的手，轻轻替她吹着，“疼么？”

云澈摇头。

“撒谎，已经要破皮了，能不疼么？”

“方才有些疼，爹爹吹完就不疼了。”

公孙钰哼了一声，脸上有了笑意，拉着她往外走，忽然幽幽地说，“刚才抚琴的样子像你母亲……”

不远处的齐春和听着倒吸了一口气，公孙钰十年来第一次提长信公主的母亲，可接下来云澈的话让他差点想撞柱而死。

她看不见公孙钰脸上的表情，突然想起下午长德的话，“我母亲是胡人么？”

公孙钰身形一滞，又继续不动声色牵着她慢慢往前走，却不去回头看她，“谁跟你讲的？”

“长德，长德姐姐，她说……”

“不要听她胡说，你母亲是睿成皇后。”

公孙钰异常的镇定让齐春和越来越纳闷，若是往常谁要不小心提起了关于长信公主母亲的事就是碰了他的禁忌，轻则受罚，重则赶出宫去服劳役。

云澈微微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还是记不起来么？”

云澈翻翻白眼，摇摇头，突然停住脚步，身子往后撤。

“怎么了？”

“我出了太乙殿了。”

公孙钰笑起来，云澈一看他笑，生气地甩开他的手，又不顾一切地坐在了地上，哭起来，“是父亲耍赖，您不能把七落罚去辽东。”

“我几时说要罚他了？”

“您都说过我出了太乙殿您就要罚他！”

“这次不算，持恒还在正殿等着我们。”公孙钰示意她赶紧起来。

“等我做什么？”提起云韧她就生气。

“向他赔礼。”

“不要，我又没错。”

“你以公主之身份要云瞬云莞陪你去烤鱼，还算没错？”

“父亲真是不讲理，我根本都没有，那是他们自愿的，谁让你们压迫他们的。”

“什，什么？压什么？”

“就是……”云澈绞尽脑汁准备用古代人的思维陈述方式解释这个词却被齐春和打断。

“陛下，奴婢看见萧贵妃往这边来了。”

公孙钰转身看去，果然看见萧妃走进了太乙宫。

“她来做什么？”边说边拉起坐在地上的云澈。

“不会是因为长信公主殿下吧？”齐春和一脸担心。

“和我有什么关系……”

“快，去正殿把持恒叫到这来。”公孙钰根本没空回答她。

“是。”齐春和快步退走。

“父亲……”云澈仰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别怕，他是为父的贵妃，你的姨妃。”

“长德姐姐的母亲？”

公孙钰点点头。

云澈好像想起了什么，还未来得及说，萧贵妃已经走到了跟前冲公孙钰行礼。

“贵妃就不必如此多礼了。”公孙钰忙扶起她。

“陛下，礼数不可废。” 萧妃说着看了看他身后的云澈，而云澈只是静静回看了她一眼。

“看来未央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萧妃又看了她一眼。

“澈儿，忘记刚才怎么跟你说的了吗？”

“见过姨妃。”云澈有些不情愿。

抛开长德的缘故她也不喜欢这位萧贵妃，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太过盛气凌人，若不是身旁站着的是颇具王者之风的公孙钰以及他本身的帝王身份，又有谁能震得住她这惹人讨厌的傲气。

“罢了。”她不再去看云澈。

“贵妃来见朕有何事？”公孙钰直截了当。

萧氏还未来得及回答，云韧就出现了。

“云韧参见陛下，见过贵妃。”

“持恒，你来得正好。”公孙钰似乎看到了救星。

“陛下……”云韧有些许茫然。

“你带澈儿回大将军府吧，朕……”

“等等，臣妾有些事要和陛下商量，未央最好也在。”

“什，什么？”公孙钰有一丝慌乱，“是要商量澈儿的婚事么？婚事全由朕说了算，她不必在场。”

“陛下，臣妾说的是孟焉的婚事。”萧氏不慌不忙。

“孟焉？嗯，是，十三了……”

“是啊，和凌大将军的公子同庚。”萧氏特意提醒到。

公孙钰没有看她，只是瞟了一眼一旁不动声色的云韧，“嗯，大概是孟焉的生辰小些，朕明白你的意思。”

云澈站在一边听了半天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姐妹俩同时相中一个人啊，只不过她已经不是原来的未央了。

“陛下既然明白，那臣妾……”萧氏想要跪下，被公孙钰一把扶住，“贵妃这是做什么？”

“父亲，明澈和……”云澈瞟了一眼云韧还是想不出该怎么称呼他，“先告退了。”

说完还未等所有人反应就拉着云韧跑，一直跑到看不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