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杰克·瑞普。”

“啊……与你的祖先同名。”门罗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一只手拿着那封信往另一只手掌里拍打着，“与英雄同名。”

“加入兄弟会后不论过往，我现在是兄弟会的刺客。”阿切尔注视着门罗的脚缓缓向他迈过来。

“叛国者的姓氏。”门罗注意到他说这话时刺客明显一怔，“兄弟会可以不论手底下人的过往，那么你呢？你能保证这个曾经的姓氏永远都是曾经的吗？”

这个问题……

有些时候，还是忘记自己的姓氏吧……

那一日的梦境中，米凯尔曾说过：

有些时候，你要为很多人而活；有些时候，你要为很多人而死……

难道他说的是这件事吗？他的兄弟，那个自那日从灭门命运中逃过一劫开始便与他分道扬镳走上另一条黑暗之路的兄弟，竟然知道了这么多事吗？

还是说因为他已经经历过这样的抉择，所以才来提醒他——提醒他这个成为刺客却没有一颗坚定的刺客之心的弟弟？

阿切尔沉默了很久。

这个问题是他的死穴，他……无法回答。

他渴望血，他渴望赖德十二世的血，无论过去了多久，当日的惨状依旧在那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脑海里被深深铭记，他发誓，直到他年老衰迈以后他依然会记得这份憎恨！

“你回去吧。”门罗笑了一声，转身往王座走去。“杀死海怪的奖励我会给你的，但是我不需要一个姓瑞普的护卫。”

阿切尔再度抬手摸向腰间，当然，他已经被守卫收走的剑不会凭空出现在那里。于是他站起了身，拿起了大厅一侧的长桌上的一柄烛台，插蜡烛的银针十分锋利，他手握着烛台，一步步向门罗走去。

他要做什么！？

门罗见状一把把伊莎贝拉护在了身后，然而这个动作除了有那么点英雄主义色彩之外毫无用处：他虽不是娇生惯养的贵族出生，但他也不是个出色的战士，这个大厅里只有这三个人，而那个刺客绝对可以在他呼救出声、守卫破门而入之前杀死他！

阿切尔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跪倒下来，递出了烛台，“那么请您杀了我。”

“……”门罗·荆棘浑身绷紧的肌肉一僵。他万分惊诧，“什么？”

“影刃的命令是必死的命令，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可能离开您的身边。”阿切尔此刻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当然清楚自己不能死在这里，他的人生不可能止步于此，但是他必须，必须留下来，这不仅是兄弟会的命令，这也是他的本能告诉他该去做的事。

门罗略微放松下来，清了清嗓子，“我不会放任一个潜在的威胁留在我身边。再说你的导师把你的档案给我，难道没猜到是会被拒绝的结果吗？”

“关于这一点……”阿切尔依旧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导师交代的很清楚。影刃是王室的终生护卫，您有权利知道我的所有事情。如果我现在回去，结果与任务失败等同，我会被处死。”

门罗张了张嘴，正构思着措词，伊莎贝拉从他手中把信件拿过去翻看，“你……是你刺杀了东雅图人的代表！？”她惊讶的看着阿切尔。

“那次任务中，我杀死了我的兄弟。”

“所以说……影刃的任务对你来说是一种驱逐？”伊莎贝拉注视着他，她似乎并不害怕眼前这个手握烛台的杀人者，“那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会认真对待这项任务而不是敷衍过去？我们没有信任你的理由，任何理由！”

“实际上，我希望当时死的是我。”

“这没有说服力。”伊莎贝拉耸了耸肩，完全把该给门罗的话头全抢了过去，“兄弟会怎么会派出一个害死过同盟兄弟的人来执行护卫任务？”

他试图为自己辩解，“我——”

“好了。”门罗打断了他的话，“我给你两个选择。”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第一，我给你赏金，你自己回内德去；第二……”他微微停顿，“我刚开始在这里的执政，大门口可能还缺个看守，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您让我……去做守卫！？”这是羞辱吗！？

门罗摊开手，“二选一。”

可是他……

阿切尔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至高王。

他是个从鲜血与腐尸中爬出来的杀人者，他是高傲的掠过屋顶夺取他人性命的鹰，他经历了多少磨难成就了如今的这身技艺，他的血脉里流淌的那是开膛手的血液！

此刻他再也无法劝说自己什么自己的命并不比别人金贵了。他感到了愤怒，感到了羞耻，他不明白自己从那次暗杀任务中挣扎着活下来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给这个至高王看门吗？！

但是……

回去就是死，而且都到了这里放弃了和任务失败确实没有任何差别，本来死的就应该是他，这个任务是他活下来的代价，是他必须去完成的事……老天，为什么人有这么多事是必须去做的、或者不能去做的！他总有一天会厌倦这种听着命令四处奔波的日子！

最终，他站了起来，将烛台放了回去，转身向大门走去。

“我回头把赏金送到你的住处。”门罗舒了口气，以后这种惊险的对峙还是躲在守卫后面吧，现在没法像以前一样天不怕地不怕了，抛去至高王身份，伊莎贝拉和他待在一起，他不得不顾虑着点。

“不用了，我去找卫兵队长要一套衣服。”阿切尔冷冷的回了句，推开了门。

烛火摇曳了下。

门关上了。

“……”

“贝拉，你听见了吗？”门罗挖了挖自己的耳洞，“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留下来了，门罗。”伊莎贝拉叹了口气，把信件拍在他的胸口，门罗下意识的接住。“他还是怕死？”

“怕死？”伊莎贝拉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你没看见他刚才的眼神吗？只要他想，多少守卫恐怕都不够拦住他，他甚至可以直接杀了你这个至高王！”

她随后叹了口气。“我们果然还是不习惯这种贵族生活……我之前不该让守卫都撤下去的，你需要更多的保护，你不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瓶街痞赖了。”

门罗抓掉她的手，“有你这么说丈夫的吗？”

“你现在是至高王了。”伊莎贝拉无奈的看着他，并没有和他玩闹的心思。

看着恋人担忧的眼神，门罗·荆棘的内心抽动了一下。

啊，这该死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