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肖尘世，不足念缘。

肖齐缘在成为逍缘仙尊之前，曾经对自己的尊师说过这样的话。

哪知尊师摇摇头说他“悟道不深，不及乐儿一半”。

他自问心无杂念地修行，不知比九方怀乐那个成天吃喝玩乐不思进取的家伙勤奋多少，尊师这般评价，当然不服。

他找九方怀乐比试，三天三夜不分胜负，最后九方怀乐却以“累了”的理由，主动认输。

这是屈辱，他自然不服，但日后他无论找九方怀乐决斗几回，九方怀乐都未曾迎战。

“理由？”九方怀乐最后一次下山，再也没回来过，临走前却是解了他的困惑：“师弟，我没事不喜欢和自己的家人打架。”

这个理由太俗韵了，俗的仿佛眼前白衣飘飘高不可攀的人不是仙人，而是一个凡夫俗子，他肖齐缘最怜悯的人。

可正是这样的人，才使他明白，不入凡尘何能出尘，不成俗人何能脱俗。

看穿红尘，也一定是从红尘之中淌过方能顿悟。

所谓仙道，在一个“凡”字。

肖炘带着九罗往前直直地走着。

穿过了几个小树林，路边的野兔野鹿之类的小兽却并不怎么怕人，纷纷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他们，憨态可掬的样子，九罗到底是小孩子，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所以没注意到前面的肖炘步伐变慢了，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痛。

九罗揉揉自己发酸的鼻子，抬头刚刚要道歉，就见肖炘开始解自己的外袍。

九罗沉默地看着肖炘把自己华丽的外袍脱掉，只剩下单薄的里衣，虽说是夏季，但山里还是有点儿阴冷，少年的背影显得很单薄。

……但是你至于这么嫌弃么！

不就碰了一下么……不就碰了那么小小的一下么！我们素未谋面，无冤无仇！这么讨厌我的话就正常地说出来啊！

九罗体会到了出门之后，除却离开师父的难过伤心，最最强烈的感情。

莫名其妙！

九罗出于恪守礼节，没有说出自己的心声，但是也没再保持微笑恭敬的态度了，一路上也懒得去尝试与这位师兄搭话了。

倒是肖炘，像是为了照顾小孩子一样，脚步放慢了许多。

他们又走了许久，九罗开始缓缓运功缓解疲劳，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变暗了，林子里几只鸟雀齐齐飞起，发出令人牙酸的鸣叫。

“这位师兄，”九罗忍不住问：“我们还需多久才能到重境门？”

肖炘的脚步顿住了，他肩上的小猫毛已经炸开了，呲牙咧嘴地“呜呜”直叫。

山林里传来“沙沙”声，像是有什么在慢慢靠近。

“……臭丫头！”那小猫厉声道：“你除了是九方怀乐的徒弟！还有什么来头！”

什么？

九罗还没反应过来，肖炘抛过他那件华丽的外袍罩住了她，一股淡淡的墨香萦绕在她的鼻尖。

……有点……晕？

九罗眼前发黑，她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却是徒劳，不支倒在了地上。

她似是睡着了，梦里出现了她从未见过的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一身红衣，薄纱飘扬，绫带四散，三千青丝吹拂凌乱。

她一动不动，仿佛在那里站了几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