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秘密翁戏闹金銮仗 密室窥宝遇神机
华灯初上,游行已经开始,只见那金锣伞盖,香车凤辇,前面是一干小子的吹打仪仗,后边是挑灯的宫娥,那一路上笙箫歌舞,漫天的撒花,正合大雁塔上昔年的荣华诗:
夜幕初拢,星月始挂。
笙箫歌舞帐头,雕车凤辇在后。
日月扇前,黄罗伞下,
一对金童玉娃,
揉揽了世间荣华,勒索尽千秋文佳。
一句真来一句假,却是自写的文章自个夸。
路路还是官家,戴个花头还归家。
空叹大雁塔下,才思葬下几沓?
但听御台前一听铜锣肃静,紧接着宫廷汉乐演上来,那各个身子丰盈的宫娥浓妆艳抹挑灯舞扇,但见台下一片寂静听不得半点窸窣,一切浓妆的排场演过,龙威也展示罢,便是及第登科觐见祈福。
“今科举荐孝子状元吴光远觐见!”那老太监一声喧令只见一人身穿紫蟒红袍徐徐登上台阶先是叩首谢恩后,便是几句老套的讨彩话。
“听说爱卿至孝,携父进京赶考已在朝廷传为佳话,为何今日不带令尊前来?”
那金科状元叩首拜谢:“今日面见我主,不得口谕实不敢冒昧行事!望我主见谅!”
“即是如此便喧令尊前来一同享乐才是!”
“谢我主隆恩!”
待那老太监喧见之后,四下方是一翻热议,所谓的金科状元的老父亲正是白日卖爹的老叟。那老叟不紧不慢的向御台上走去,虽是很短的路却是走了又歇,歇了又走,个把功夫这才走上那御台上。
“咦!面善!”
老太监慌忙打圆道:“天下老者多似一个模样,面善不足为怪!”
看座后,老叟也不拘礼,揪起盘里的葡萄便要往嘴里送,金科状元慌忙止住“乖乖,怎可这般无礼!”
老者斥责道:“说好的你出钱雇我做你爹,怎又捡起我的便宜来叫我‘乖乖’?”顿时惹得台下一片哄然大笑。
上边人离得远也不知台下众人何故哄然大笑,只问到:“老人家今年高寿?”
听得老太监喊话状元郎用胳膊肘推了推身边的老叟,那老叟也只顾得吃了,嘴里嚼着,一手提溜着葡萄,另只手中把着酒壶,也恨手、嘴不够用,直待状元郎推了他方才忙里抽空回道:
“甲戌年人士,已过八旬!”
老太监盘算着:“八旬算着也是七纪多,状元郎说他爹五十好几才生他,发洪水那年十八,如今己亥年,状元郎三十,满算的话是丁亥年,我曾问过史官那年洪水正是丁亥年。”
金銮座上的点头赞到:“不假便好!且请老人家上前来一起畅饮!”
侍卫们便将桌子向前挪了三十步,老叟照旧坐下。
“面善!”老太监听罢心中开始发虚,慌得只拭额角的汗珠子。
老叟吃罢打了个饱嗝,噙了一口香酒醉道:“怎的不面善,今日你想认我做你爹,怎么戴了个高帽子,换了身体面的衣裤就不认得我了?你也莫气馁,老朽我做不得你爹也是你岳丈了!”
“混账!这老东西嘴里不干不净的胡说,来人先掌嘴一百,再将这欺君罔上的疯子拿下!”老太监一声令下,禁卫军威风凛凛的将老叟架起,只听台上一声呵斥:“慢着!”
皇帝走下来“你这厮可知道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念你年事已高不与你计较,且不管你什么来历,识相的好好收敛些疯劲,不然可就是你自讨苦吃了!”
老叟推开侍卫说道:“老朽我一生清白不打半句诳语,试问你可有一位黄贵妃?”
“不错!”
“你可曾有日在芙蓉帐里亲口对黄贵妃说‘汝父即是我父,伊尽可乐之’”
皇帝满脸绯红一时支支吾吾:“哎呀!我与贵妇帐内之事家翁如何得知?”
“也是小女私下对老朽说的!小女还说你的脚底有三颗痣时常溃烂,每晚必让小女吮痣……”
不等老叟说完皇帝怒道:“够了!简直混账!帐内之事贵妃也向家翁诉说,这……这……这究竟成何体统!快将这老叫花子乱棍轰出去!”
老太监话忙劝道:“贵妃早几年便轰了,生前每年都要为双亲扫墓,我主谨慎!”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吴光远还不快将你认得好爹拉下去!”
那厮面如纸色早已吓破了胆慌忙上前来,老者一甩袖子说道:“老夫岂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怡亲王慌忙上前劝阻,不想老者也不吃他那一套,“我儿无理!胆敢对你亲爹动手,真是天理不容!”
皇帝掇着俩指头呵斥道:“稀奇!如今倒是做人家的爹也做上瘾了,十足是个疯子!”
怡亲王只好问道:“老先生嘴皮子慎开,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老夫怎会糊涂?二十年前即是庚午年三月初三酉时,你于路上忽遇风暴,断炊三日,曾偷人下蛋鸡一只,水沸肉未熟被人追赶?
殊不知你等三人活命,却恶死孤独老妪,事后我受柳老贵妃三番祈祷之托方才用剩汤将你救醒,你可是亲口喊了一声亲爹!”
怡亲王听罢满脸羞怒索性呵斥道:“都还愣着干什么!快将这疯子拖出去乱棒打死好去打发恶红眼的野狗也好做件功德!”
还未动手只听台下一人高声叫嚷:“且慢!”只见那人飞身一跃登上御台,正要寻那老头时,只见满台的金光流萤哪还有什么人影!
“尔等可知得罪了什么人!那可是邵雍神术传人郝真人也!”萧一峰、赵香儿面面相觑,闻声抬头望去,“原来是这小子,且认得他!”
赵香儿笑道:“没想到这里也还有你的旧交?”
“姐姐莫错解了,先前被这小子冤枉,还吃了他一掌!”
那人正是矢天星,只听台上的老太监不屑的说道:“管他是什么好真人、坏真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欺君罔上便是死罪!你又是哪来的毛头小子?是不是于那老叫花一伙的?倘若识趣赶紧束手就擒我主还可网开一面!”
“我呸!”矢天星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真是有眼无珠的东西!国之将亡必出妖孽,妖精尚分公母,你这不伦不类的算什东西……”
“你……你……”
“真人不吝点化,尔等竟浑然不知悔悟,如此看来已是劫数难逃!孽障,拿命来!”即刻便是一道青光窜出直取老太监项上人头,老太监知是惹了麻烦慌忙向金銮后躲去;
奈何青光咄咄逼人径直向金銮座飞来,众人一看不妙惊慌:“有刺客,护驾!”台下御林军唰唰冲上御台擒拿矢天星,眼看青光飞舞却见金銮座上一团紫气笼罩且不亚于剑光;
矢天星一看情况不妙知道闯下大祸慌忙收剑于台上御林军扭打成一团,却说那皇帝老儿却也吓得不轻,此时钻在金銮座下帽子歪了,衣领也破了,鞋子也丢了一只;
眼下见矢天星尚且不能顾及方才喘了一口长气,“还不快去请些法师前来捉住这妖孽还等什么!”
此时台下那还有什么兴致看热闹早已乱成一片,生怕刀剑无眼白白葬送了自个性命,片刻功夫便找来了一帮法师,有几个和尚,也有几个道士,但见那几个道士已经用符箓将御台封住;
原本想用桃木剑将矢天星就地斩杀,不料矢天星所用法术本是正派法术不说,且法力也远在几个道士之上,正杀得起劲,几个和尚该敲的敲完了,该念的也念完了;
眼见几个道士头上汗如雨下累的半死方才三磕九叩的起身取出金刚伏魔网将御台上空罩住,矢天星一看不妙便想遁空逃去,却被金刚伏魔网挡了回来,于是便慌忙飞剑破网;
可一但被金刚伏魔网罩住,里面便如生铁浇铸一般牢固,任他如何了得也逃不出去,眼看矢天星已如瓮中之鳖,急的他如无头苍蝇在里面乱撞一通,萧一峰看着不禁好笑说道:
“到底是个直肠汉子,泼皮撒欢也不瞅瞅什么地方!”于是顺手一扬便是青红二光窜出,只在空中一个盘旋便将金刚伏魔网捅了个窟窿,矢天星如涸水之鱼忽逢江潮一般麻利遁空而去。
赵香儿不解问道:“好厉害的剑法!倒也奇怪,你方才不是说你曾挨他一掌怎这会却又发起慈悲来?”
萧一峰笑道:“莫要取笑我,那个破网只要被罩住里面是没得救了,外面确如窗纸般一捅即破。
再说他是个慈悲的人只是不免有几分糊涂,倒还是正人君子的风范,倘若不救反倒显得我因一己之私而误了自己本性,岂不错哉?”
二人见如此盛景已经被搅得乱成一团于是也觉扫兴,决定前去和赵老掌柜会合,不料老掌柜于京中朋友新结识了几位进京的儒生,几人一时聊得来便出去喝酒去了,如此以来也不知何时方能回来;
此时明月已经东升,银盘玉树,清风徐来树枝摇曳,月影斑驳颇觉一番美意。
赵香儿于是不禁念到:“夜色回魂草消香,忽上栏杆照画舫,云里不知身是客,任凭风高月张。蝉不语,雀梦乡,谁人知是月满塘?流水曲绕宫墙,却说六朝古篁。”
萧一峰不禁叹道:“好一首六朝古篁,明月、镜水,环宇之间仿若是真真在眼前一般,何不趁此月色到古城一游也不枉这怀古诗!”
二人兴致正好欣然结伴出游,刚出城外却见一年轻人衣衫褴褛的人乘着夜色依旧在忙碌,二人不禁感到好奇便悄悄走近;只见那年轻人面目清秀,一脸的福厚相,且眉宇之间吐露出不同凡响的气息;
萧一峰越看越觉得面善,且说那人正在向土丘上挑土,猛然看到土丘之上却有一人站在上面,由于仰着脖子看的不甚清晰,只是从那模糊的背影看出应是位十八九岁的少年;
但看他站的稳当相比也是练家出身,于是只管呵斥道:“什么人,莫要耽误了我的事,还请挪挪地!”
却听土丘上人喊道:“韩哥哥!可是你吗?”
“哦,你是何人,可认得我?还请少侠下来说话!”
萧一峰跳下土丘扑了扑身上的灰尘上前说道:“韩哥哥,可还记得我??
那人一看顿时激动不已,将萧一峰紧紧抱在怀中,“萧兄弟,怎么能不认得!”
萧一峰看他如此落魄,再看他原本白皙细嫩的双手此时已经皲裂出无数沟壑来不禁心酸问道:“哥哥家境何等殷实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韩铛苦笑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便是命运,家父行径不端终究引火自焚,后因家奴谄媚促使圣上下令抄家,老母急火攻心便撒手西去,又因武当山太乙真君的徒弟王阳枫的搭救方才赦免与我,今非昔比,请恕哥哥怠慢!”
萧一峰听罢也是扼腕长叹,“如此真是苦了哥哥,现在家也没了,倘若哥哥愿意可随我同行,如今奉师命在清风镇,过些时日便要回山求师叔行个方便你我一同修行也好有个伴不是更好?”
韩铛摇了摇头说道:“谁说不想呢!只是因玉面飞鸦这对狗男女卖主求荣,如今我老母尸骨高悬在城楼之上尚且未能入土为安,我又岂能撒手而去?”
赵香儿赞叹:“这位大哥真可谓孝感动天,竟要葬城为墓,可见哥哥日后必有一番作为!”萧一峰经赵香儿一点方才明白为何韩铛夜下挑土,于是感叹道:“世间竟还有如此贤人!我等自愧不如……”
于是萧一峰看到城头韩母尸首依旧高悬在城楼之上,于是拔剑出鞘,顿时青红二光躲鞘而出本欲斩断绳索将韩母取下却被韩铛上前阻止。
“萧兄弟切莫这般,我母尸首被悬挂于此乃是皇上圣旨所命,倘若我等私自擅作主张必然要受到朝廷的追究,岂不是令萧兄弟徒受连累,如今功已近半,善事自当善终岂可半途而废?
当初玄冥子也曾告诫我‘六六七七,赤蛇白鸡。’想必当是命中劫难,萧兄弟万万不可因为我难过而鲁莽行事。”
赵香儿也劝道:“世间事当由世间人解决,况且这是皇命,纵然你是世外之人也当慎重才是。韩大哥吉人自有天相,这且是磨练你可要考虑清楚!”
萧一峰想罢锤手叹道:“昏庸的老儿,国必亡于此人手中!只是看着哥哥如此受累实在于心不忍!”
韩铛拍着萧一峰的肩膀说道:“难得萧兄弟义薄云天,你也不必担心,我且受城中一侠义之女相助,在城里还有三间房,一但了结夙愿便可回终南山拜师,到那时我等皆为同门岂不痛快!”
萧一峰叹道:“只是委屈哥哥了!”
“不妨,不妨!萧兄弟今日可曾见到你昔日亲友?”
萧一峰被这话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哥哥所说是何人?我昔日亲友也仅有一位古稀之年的老妪……”
韩铛也是纳闷:“不曾有位大你几岁的青年,你们自小结义,他父便是终南山玄冥子……”
萧一峰根本不知韩铛说的哪出是哪出,介与韩铛的交情绝不像是在诳自己。
“如此便怪了?那日我在终南山遇到他时,他还曾说定要到终南山寻你去,前一会还曾见他为玄冥子追查真凶奔波到此,他也要助我一臂之力,好似暗中有人作对故而不曾成功。”
萧一峰听他说的有眉有眼的还真想不出这人究竟是谁。
“也罢了,既然想不起来,待到你们相见之时也不迟!”萧一峰于赵香儿处取了些银两赠与韩铛,韩铛只说是方才有人赠过暂时不需,两人推让多次韩铛方才热泪满盈的收下。
自打京都回来之后,也有些时日颇觉无聊,每日经脉药理总不离口也无他事,这日赵老掌柜突然传话夜来要见他。
入夜后,萧一峰跟着赵掌柜来到永和堂密室,赵掌柜先是考了靠萧一峰药理,然后又问了他经络,药理萧一峰回答的还可以,只是经络混淆弄的一塌糊涂,赵掌柜也未责备他,只是教他几句药理歌诀说是另有妙用 。
“补心丹用柏枣仁,二冬生地与归身。
三参桔梗朱砂味,远志茯苓共养神。
或以菖蒲更五味,劳心思虑过耗真。
虎潜脚痿是神方,虎胫膝陈地锁阳。
河车大造膝苁蓉,二地天冬杜柏从。
桔梗上浮兼保肺,枣汤调服益脾神。
养心汤用草芪参,二茯芎归柏子寻。
夏曲远志兼桂味,再加酸枣总宁心。
一峰,你可记住了吗?”
“我已记下。”
“不好,走!”二人慌忙躲进了暗格里。
“你在这呆着,千万不要出去。”萧一峰点了点头看着赵掌柜出去。
“果然有老鼠进来!”原来有人趁赵掌柜和萧一峰进入密室时偷偷溜进来。通过漏进密室清冷的月光,只见那小厮一副无赖地痞的打扮,但隐约之间感觉此人有些异样,看那赵掌柜早已司空见惯并不惊乱;
他暗中封了密室的出路,那贼见密室出口已经被关闭知道自己已被发觉,此室内机关运作,密室亮如白天。
“你是什么人?胆管私闯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