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在十里巷穿行着，走的很慢。

车上坐着一个浓眉中年人，微眯着眼睛，正在思考一些事情。

他是顾云天，曾经是帝国边军中的一位将领，但也仅限于曾经。

十里巷的路并不平坦，马车一直在颠簸，顾云天却直挺挺的坐在里面，姿势没有半分改变。

“大人…”赶车的黑瘦汉子停下马车，掀起车门的竹帘，微微躬身：“到了。”

顾云天微微点头，下车，迈步走进城督府。

驾车的黑瘦汉子摸了摸那匹壮硕的马，一言不发蹲在地上，不断的写写画画。

城督府，顾云天站在走廊边，平静的望着对面有些女气的年轻男子。

两人就那么站着，一言不发，过了许久，年轻男子忽地一笑，有些感慨的摇了摇头。

“难得啊，有着不死将军之称的顾云天，今日竟然有功夫来陪我召砚闲聊？”青年嘴角挂着和煦的笑，对着顾云天行了一礼。

“我不是来陪你闲聊的。”顾云天没有还礼，依旧是那般不咸不淡，他平静的看着召砚：“两个城主都死了。”

召砚轻笑了笑：“这是那半条蛟龙干的……”

顾云天点点头，却是忽然蹲下，抓了一把浮土，慢慢洒下：“这座千年的城，只怕是要毁了！”

召砚平静的看着顾云天，只是嘴角那一抹笑没有丝毫变化：“我终究也只是一个江湖人，我不欠你们什么。”

“不需要你欠什么，只是需要一个底线。”

两人的对话跳跃性极大，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说的究竟是什么，他们自己都是心知肚明。

召砚又行了一礼，再次抬头时，嘴角的笑容却已经消失不见，整个人突兀的透出一丝阴冷。

“底线自然是存在的。”召砚微微颔首，旋即语气一变：“但对你们这些人来说，臣子这个身份，却是永远也不顶用。”

顾云天微微一滞，有些茫然的摇摇头：“我们这些官员在你眼中，或许还不如一坨盖在田间的屎。”

他低下头，深深的弯腰，声音有些嘶哑：“我这次是来求你，帝国皇帝欠了你们的，还请放过那些黎民百姓。”

“唉……”

召砚叹了口气，看着顾云天：“这城中，不只有七星转，还有锋獠军，还有御药宫，还有银狐，还有风狼，还有那些黑色势力……”

“那你为什么，这个东西就那么重要吗？”顾云天有些激动，他抬起头，狠狠的盯着召砚：“偌大的灵陨城，一夜之间守军将领死绝，军中修行者一个不剩，难道你七星转就不是黑色势力吗？”

召砚看着激动的顾云天，眼眸微微眯起，寒声道：“我是被逼的，被你们逼的！被皇帝逼的！被天下人逼的！”

顾云天身体猛地一震，低下头，所有的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召砚弯腰，第三次对顾云天行礼：“将军请回吧。”

他深吸了口气，仰头，看着昏暗的天空：“没有正邪，只有生死。”

……

灵陨城城西，一家客栈里，一位银发少年恭恭敬敬的坐在椅子上，小心的回答着对面少女的问题。

“所以说，当时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懂了吗？”东浩挺直身体，小心翼翼的回答。

“切，有贼心没贼胆的东西！”林念一坐在对面，扭过头，丢给东浩一个白眼。

东浩无奈的摊开手，站了起来：“我对你能有什么贼心？”

其实东浩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如果有贼心，林念一早就被那啥了，然而这句话从字面意思来看，歧义很多。

林念一当场就怒了，“锵”一声抽出长剑，对着东浩怒骂：“混蛋，你什么意思？本小姐长的就那么挫吗？”

东浩差点就哭出来了，一把抓住自己的脑袋，狠狠的扯下几根头发，无奈道：“好歹都是老乡，同是地球人，相煎何太急啊！”

“老乡？什么老乡？”林念一莫名的盯着东浩，拿手拍拍额头：“地球是什么东西？”

东浩眉头微微一皱，林念一不是地球人？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孤独，他心里反而没有多少沮丧，只是有些惯性的失望而已。

而后，他突然想到林念一第一次见他时，她所说的“查水表”三个字，这三个字是谁教她的？

东浩抬起头，刚才的轻浮早已消失不见，他极其严肃的盯着林念一，问道：“谁告诉你查水表这三个字的？”

“风狼啊！”林念一挠挠头，理所当然的说道。

东浩按了按太阳穴，又是这个诡异的老头，这个世上他最相信的就是风狼，风狼应该不是穿越者啊。

东浩沉思着，内心没由来的微微一寒，他看着林念一，问道：“风狼还说过什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林念一微微呆了呆，扶着脑袋若有所思：“风狼说你在灵陨城，他说只要我看见银发的就过去喊查水表这三个字。”

她顿了顿，而后一脸呆萌的道：“整个帝国像你这样未老先衰的倒霉蛋也没几个吧？”

东浩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额头青筋直冒，直接将林念一这句话抛之脑后，他现在脑子里很乱。

按照林念一的说法，在他刚到灵陨城的时候，风狼已经在灵陨城附近出现过一次了，以锋獠军的能力，不可能察觉不到。

起先那个无间道在散酒铺子边交接情报的时候，东浩以为锋獠军大量出现在灵陨城的原因，是为了风狼和银狐。

当时那个无间道说的是“风狼藏在灵陨城”东浩当时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单纯的以为锋獠军情报错误。

但现在看来，锋獠军拥有这么庞大的情报组织，只怕清楚这城中大部分人的底细，而他们的主要目标，也根本就不是风狼。

城守军的动作也很诡异，极不符合逻辑，他们好像在掩盖什么，又好像在等待一个机会，而东浩，好像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乱入角色。

东浩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这个偏远的城市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这些人好像在等待着一个契机，东浩望着窗外，心中有一种暴风雨将至时的沉闷感。

林念一坐在床上，微微偏着头看着东浩，东浩也微微偏着头，透过窗户，看着这座沐浴在黄昏下，如远古巨兽般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