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我叫子夏，我出生在一个江南小镇，七岁哪年我来到了北平。

我出生的那个地方名叫“雅安”。人们都说雅安是一座“雨城”，确实如此，一年四季都是阴雨绵绵，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我的记忆中第一次有了这个地方的概念。

四岁哪年，我还是一个小女孩，喜欢在雨天淋雨，玩泥巴的小女孩。那时候最喜欢下雨天了，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细雨，心中一阵舒适，那时候不知道伤心，不知道痛苦的含义，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下着倾盆大雨，没有往日的温柔，原来雅安的雨也可以下的这么凶，第一次感到，下雨天的恐怖。

那一天，奶奶去世了，看到她慈祥的脸庞没有了笑容，变得冰冷，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气息，那是一种压抑，沉静，浓厚的气息。那时的我不知道伤悲，不知道流泪，好像什么也不懂，好像永远这么麻木。

我依然在下雨天去外面淋雨，玩泥巴，只是再也听不到喊我吃饭的奶奶的声音，那时候只知道，奶奶去了另一个地方，离开了我们，但是我希望她有时候可以偶尔来看我，事实是从来都没有……

六岁的时候我开始上小学了，哪里有我小时候的玩伴—阿七。他会陪我在下雨天淋雨，玩泥巴。

那一年的一个下午，我在教室写作业，天气很好，没有下雨，太阳炙烤着大地，地上升起了腾腾热气，雨后初晴的阳光总是显得那么闷热。

知了的声音聒噪了整个夏天，不是好听的悦耳音乐，而是给烦躁的心灵再刻上一道伤痕。

阿七跑到我的教室，一把拽起了正在埋头写作业的我，就往外跑。跑了一段距离，我挣脱开他的手，一脸埋怨，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看到阿七焦急的目光，我不知所措。

“你急匆匆的把我拽出来干嘛啊？我还在上课呢，还没放学好不好。”我瞥了阿七一眼，满脸的不情愿。

阿七急匆匆的说：“子夏，你家着火了，你爸妈都在里面没出来，你赶紧回家看看吧。”

听到阿七很认真的说着这话，我呆在了哪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这个消息就像一声惊雷，彻底把我雷猛了。

“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我一脸的难以置信。

“真的啊！我骗你干嘛，这种事怎么能拿来开玩笑。”阿七很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

没等他说完，我拔腿就跑，脑中空荡荡，一股不知名的回音在脑中回荡，任凭阿七在后面拼命的喊，“子夏，你慢点跑，等等我。”

我完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只知道奋不顾身的冲刺，任由眼泪从我的眼眶中洒出，迎着风飘向远方。

我又闻到了久违的死亡的气息，我不敢想象结局会是怎样，我真的没有勇气面对我所想象的那种结局，起码应该比那好一点吧。但是当我跑到村里时，眼前的景象彻底让我失望了。

大火已经熄灭，一股浓浓的黑烟，随着风飘向了远方，刺鼻的木头被烧焦的气味袭进我的鼻孔，令我的每一个毛孔都紧张，我的每一个毛孔都会感到一阵疼痛。阳光依然那样浓烈，令人不敢直视。

我扑倒在一片废墟之中，忍着哭声，但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我拼命的用沾满泥土的手去擦拭，然而它总是擦不干净，眼泪混合着鼻涕流的满脸都是。

我瘫软的坐在地上，浑身没有半点力气，蜷缩着身子，把头埋的很深很深，低声抽泣。乡亲们扑灭了大火，都走过来安慰我，他们感叹如此弱小的我不该承受这样巨大的疼痛，他们为我不幸的经历而悲伤不已。

但是我听不到外界一切声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爸妈都去和奶奶团聚了，只留下孤身一人的我在这个世上，他们为什么都离开我了，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那一晚我寄宿在阿七的家里，吃过晚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泣，不愿见任何人，连阿七也不行。

念的怨的，都说爱是自己的信念；聚了散了，才知缘是凡心一点。忆不尽的红尘往事，读不懂的沧海桑田。你们都离开了我，我不怪你……聚了……散了……红尘往事只能回忆，我们都读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