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秋游二
若是以后等我们老去,是不是也会有坡底下爷爷奶奶的一派祥和。在树荫底下,拉着二胡,哼着小曲这样的悠闲风光呢?而这里,我都没有将路一航算了进来。
可是,也只有我自己明白,不喜欢一个人,不是连声说,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这样简单。我能做的,只有离他远点。
青春里的萌芽期,喜欢一个人就像是在心的这块沃土上种下一棵小花苗。自己等待它的发芽,成长,节苞,开花。自己守在一边,等待着成长。
然而,这种成长,不仅仅是花苗的成长,更多的是自己的成长。自己会学会如何松土,如何施肥,如何捉虫子。
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也同样喜欢你,那么这棵花苗就会开。如果不喜欢你,那么这棵花苗也就只能烂在土里。
喜欢就是这样,只要你种了花苗。就必定会为了这棵花苗而付出些代价。
而我在心里种下路一航的代价就是,每每看到他和沈源在一起惹人注目的时候,我总是选择另一条路,和他们没有交集的路。
温婉的手艺真的很好,我们的菜四个人是吃不完的。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我们请了很多同学过来一起吃。不出一会功夫,饭菜都被席卷而空。就连我最爱的番茄鸡蛋汤,都没有给我留。
野炊过后,我们才知道原来野炊是个比赛。当然,我们这组是最大的赢家。可是奖品却是每人两瓶农夫山泉。
野炊过后我们就是自由活动。五点钟公园门口集合回家。
老师拍掌说,“解散!”学生群里就像是炸开的窝,沸腾。我看到周围的学生脸上写着自由,疯狂。
那种听到自由的样子,让我想到了夜晚里的灯红酒绿。都是灿烂如阳的植物却选择在黑暗里开放。像是黑玫瑰。
孩子的天性,本就是,自由。
这是温婉说的。
温婉说的对,其实我们都是孩子,没必要把自己搞的那么成熟。
我和温婉,戴云三个人躺在树荫下。一直在一起的张汉和几个男生跑去了游乐园。
“林桐,你说说你长大了想干嘛?”
戴云的声音软滋滋的传进我的耳朵里,像是春天里百灵鸟的啼叫。
“不知道,但是,我想快乐的过一生。”我闭上眼,微笑着。
三个人头碰头,分别是三个方向,那些从树荫里楼下的阳光。温暖了我的脸,也同样温暖里那些年里我的青春。
“温婉呢?”
“我啊,想开一家甜品店。然后找一个喜欢的人,和父母过一生。”
温婉特别加了一句,“这样就够了。”
简单的愿望,就像眼前简单的阳光。温暖而美好。美好的一塌糊涂。那些轻轻述说的未来愿望,也被时光轻轻的镌刻在了生命里了。
光线像是浪漫的樱花。樱花首尾相连覆盖住了城市的所有苍穹,也顺带覆盖了我们的青春,你们在我的生命里,从此比春日更繁华,比夏日更耀眼。
“我没啥大的理想,就是想吃遍天下所有好吃的东西。”
戴云痴痴的笑着。
我打趣道“我和温婉两个人加起来,都没有你的梦想来的远大。”
戴云没好气的打我,“林桐,你不要欺负我好不好,小心下次我把温婉做的蛋糕都吃光了。叫你没得吃。”
我故作生气,“你怎么这样啊!”
温婉出来圆场,“你们都别吵了,睡会吧。”
午日的阳光正好,风度正好,场地正好,心情正好,倦意正好。所有的好像是故意安排好。
我笑着说,“好的,睡觉。”
可是还没有进入梦境,就感觉到有人站在我的面前,温暖的阳光一下子被不明物体遮盖。
戴云率先喊了出来,“路一航!”
我睁开眼,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我搞不懂路一航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林桐,我想和你谈谈。”
我坐起身,他的居高临下,让我很不爽。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温婉倒是坐起身拉起戴云离开。
我不满的眼神融化在温婉的笑容里。戴云朝我竖起大拇指,意思是加油。可是我不知道,我该加油什么。
加油如何面对路一航吗?还是加油离路一航远一点?这些不得而知。我也不想搞懂。我想,只是和朋友们在一起就够了。至于路一航,我会放弃的。
“把眼睛闭起来。”路一航坐到我的身边。
我警惕了起来,“你要干嘛?”
“没事,只是要你闭起眼睛就行了。”
“哦。”
我不情不愿的闭起眼睛,过了几秒,我听到路一航说,“现在睁开吧。”
我缓慢睁开,路一航的手挡在我的面前,从他的手心里滑出一条手链。
我有些惊讶。银色的链子,在阳光里,在路一航的笑容里,有一种感动萦绕在我的四周。我想,我肯定是像极了那些韩剧里的女主角。
如果,路一航再说些煽情的语句,我想,也许我会溃不成军。直接倒在路一航的白色运动鞋下。
“路一航,谢谢你。”
“林桐,不要躲着我,好吗?”
我看着路一航,剧本里的公主和王子是应该幸福在一起的。然而现实中,王子选择了灰姑娘。
路一航亲手为我戴上手链。银色的手链缀着一个缩写,LT。在阳光下,显现出了灰色的进度,我想,这也许就是张汉说的灰色地段。
也许,我们都是孩子,不知道,黑与白其实是两种异极端。
白色的涂料滴进黑色里,只会变成黑色,而黑色的涂料滴进白色里,却是会毁了所有的白色。
我们很有的默契的没有说话,我想,我就是容易被收买的小人。我被路一航的一条手链就收买了。
周围好像是另一种气氛,我说不出来。但是我知道我很开心。路一航在我的身边,眼睛里,心里,就连手里,都是路一航。
这样是不是幸福呢?
如果是幸福,我愿意化作空气的浮尘,也能够乞求时间过得慢一点。
年幼的我们总是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大义凛然,是多么正义,勇敢。殊不知,我们都是胆小鬼,幸福世界里,没有人会选择投降。
可能有些事情,真的不需要明说。只要那个人的眼神,就够了。你就会懂。我一直都不信这样的传奇,然而现实告诉我,这样的,依旧存在。
张汉对我们的一同出现反而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说了句,“好好的就行了。”
好好的,我希望我们都会好好的。
下午的自由活动,像是为了我和路一航两个人出游而设计的。
我坐在旋转木马上,路一航在台底下拿着我的背包,和张汉聊着天。原来我记忆里的路一航还是个会聊天的人。
而渐渐地,这样的路一航慢慢打翻了我记忆了所有的路一航,让我认识了另一个他。
我这才体会到温婉的那句:
孩子的天性,本就是,自由。
是的,路一航也是孩子。再优秀,再冷漠,再高傲,还是不能改变他也是一个孩子的事实。是我,太过于极端,总是以为,这样的路一航就是比我们这样的孩子高一等。
我和戴云,温婉笑得灿烂。明明不是第一次坐旋转木马。
静静的,我许了一个愿望,我希望我们一直开心下去。一直到永远永远。我们也一直不分开。
但是,人生还是有因为有离别的不舍,才能有欢聚的喜悦。人生就是这样。有悲才能够体会到喜,有苦才能体会到甘。这样才是完整的人生。
爷爷说,只有把苦都吃了,才能够慢慢体会到甜的味道。
我们五个人倒也处的愉快,丝毫没有因为路一航的存在而感到别扭。反而显得很自然。
我提议去看那条小溪流,戴云要去坐过山车。结果就变成了我和路一航去看小溪流,他们三个像是故意给我们制造两个人机会,都去坐过山车。
我们要从高坡下去,路一航伸出手,“路不好走,我牵你吧。”
我未曾见过这样体贴细心的路一航,微笑着,将我的手放在他的手里。
我想,我和路一航之间是关于一道无关对错的题。
岁月终会将感情冲淡,时光也会把熟稔消磨,因为我们还是年少,所以举放自如,不想去承担周围压负在灵魂上的重量,不能无法勇敢去担当。
那不是一种懦弱的表现,那只是内心深处最深的一泓渴望。
像是一张照片。
是一张真实温暖的照片。
小溪清澈叮当。我想起那句,水清则无鱼。
我想起了,陈绮贞的《鱼》:
观察离开后的变化,
曾经狂奔、舞蹈、贪婪地说话,
随着冷的湿的心腐化。
我想起我和路一航,仅仅同样是短暂而心酸的时光,那些心里大片被自己亲手搭建起来的城府,也在路一航的笑容里,兵荒马乱而弃场。
包覆海洋的鱼,把弄时间的鱼,飞入太阳里的鱼。
我蹲下身,身边是一片海,自己化作了鱼,身后的海水即便留下了污浊,也经不起短暂记忆的仓促,经不起岁月轮回的空无。最后慌乱地飞翔于各自的梦境。
几年后,自己是不是还会在这片海洋里游荡?
以鱼的姿态活着,
在海水密匝里穿梭光阴,
以鱼的模样平凡,
在海水华美里成为忽略,
以鱼的姿态庸俗,
为一只虾斤斤计较,
最后再以鱼的姿态死亡,
浮于海面,让暮光温柔侵略,
但海水依旧澄明如初。
路一航就是那片海。我是鱼。
在我失神的片刻,我滑下了大石块下,光裸的小腿,顷刻间被尖利的石头滑出了细细的长口,足有六七厘米长。血就顺着伤口缓慢滑下。
路一航跑过来的时候,血已经将我白色的帆布鞋边口浸湿。像是开出了红色的水仙。是的,水仙。
其实很疼,可是我还是很坚强的将眼泪包在眼眶里,就像现在路一航抱着我跑向山底。
我没有见过这样不镇定的路一航。
我眼中的路一航,都是一个镇定从容的好孩子。路一航好像别我还紧张。一路上都在安慰我,“小桐,别怕。”路一航说的最多的,恐怕就是,别怕这两个字了。
那些石子路很不好走,我感觉到路一航的每一步走的都很坚定,好像他不是抱着我去医院,而是去结婚的现场。
我庆幸自己不是很胖,没有把路一航压倒。可是,路一航着急,加上石子路不好走,我看到他的额头,耳边都有汗水流过。
我安慰他,没事,我不疼,我不怕。
我不怕,只要你在,我就不怕。
路一航把我放下,拿出手机,打了电话,“把车开到森林公园门口。林桐脚受伤了。我们正在往门口赶。”语气紧张却又从容,态度坚定不容分说。额前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一上一下煽动。
挂了电话,路一航摸着我的脸,表情像是要哭的样子,“对不起,小桐,都是我不好。”
我笑了笑,路一航,其实你很好。因为你也喜欢我。
就够了。
我清楚的感觉到,我的血液在一点一点流逝。在路一航的怀里,我体会到了叫做幸福的情愫。
如果我能够和你老去,我一定不负你。
当我们赶到医院,不多时,张汉他们也赶到了医院。
戴云倒是第一个冲了进来,把门“哗啦”一声打开了。把我和路一航吓了一跳,“路一航,你怎么回事啊,好好的人,怎么就滑到了?”口气气愤而不容置疑。
温婉劝开了戴云,看着我被纱布包扎的像粽子的腿。“现在还疼不疼了?”
我笑了笑,“不疼了。如果没有路一航,我还下不来了呢。”
戴云没好气的鄙视我一眼,“还笑,吓死我们了。”
我笑得傻呵呵的。路一航站在我的旁边,没有说话。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愧疚和懊悔。
可是,本来就不怪任何人。
站在一边的张汉走到路一航的旁边,拍了拍路一航的肩膀,“你别自责了。林桐受伤本就意外。你别太往心里去。”
“我知道。”
气氛有点尬尴。
温婉打破氛围说,“小桐,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路一航走到门边,关起门说,“等她这瓶吊完了就可以回家了。”
戴云坐到我的床边,“林桐,那你是不是不能上学了啊?”
我点了点头,“医生要我在家休息。等伤口好了,就过来拆线。”
戴云一脸的心疼,随即转过头对温婉说,“林桐生病了,那蛋糕就归我咯。”
病房里的人都被戴云的可爱惹笑了。可是,当事人却一脸茫然看着我们。
我没好气的说,“戴云,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啊,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想着蛋糕。”
温婉接过我的话,“就是,戴云,既然林桐生病了,蛋糕我就不用做了。反正林桐也不在。”
戴云一脸无奈,可爱的嘟起嘴,开始卖萌,“你们太欺负人了。”
我们被戴云的可爱萌到了。病房里一片欢乐。
等到我爸妈过来接我回家的时候,我才发现,路一航的爸妈也跟来了。这倒是让我很意外。
路一航的妈妈对我嘘寒问暖,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就像是你在人群中,周围的人对你呵护有加,可是你能够回报的只有微笑和安慰。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样的含义。
爸爸抱着我将我放到座椅上,就和妈妈跟路一航的爸妈说话。我看向路一航,他也在看着我。我冲了他笑了笑,我从来没有见过眉头紧锁的路一航。
路一航走到车门边,“回家就早点睡吧。不早了。”
我笑靥如花,“我知道了。你也是。”
我看了看天空,黛色的星际,真漂亮。我忽然觉得,那些夸赞天空漂亮的人,一定没有见过情人的眼睛。因为,路一航的眼睛比星星还要好看。
有着愁容的路一航,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