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蓝八岁的时候，魏县曾经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雨，他们家的茅草屋被淹了个彻底，小蓝睁着一双大眼睛，仿佛知道了些什么。

洪水至魏县，屋毁，再无故乡。

父亲背着正好满月的弟弟，母亲牵着蓝花的小手，什么都没拿，就赶到了幕夷山的半山腰

上。中有残破道观，里面有一个秀美的姑娘和一个，带着伤疤的男人，他们见了小蓝一家人，客客气气地相邀住下。

父母光顾着弟弟，孤零零地留下小蓝。

带刀疤的先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个桃子，面带微笑，小蓝一下子不害怕了，还喜欢上了这位先生。

姑娘站在先生娇嗔着，睁着一双桃花眼，嘻嘻说：“姬先生可不合道理，这桃子不是早说留给我的么。”

先生摸了摸姑娘的头。

“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哼，孩子不喜欢桃子。”姑娘笑着笑着，从背后又摸出个大西瓜，“孩子不喜欢吃桃子，她喜欢吃西瓜呢。”

小蓝跟着他们傻兮兮地笑了。

父母亲看着捧西瓜的小蓝，若有所思。

第二天小蓝醒过来的时候，姑娘正坐在她的身边，嘴里嘟哝着调子，清雅而又含蓄的。她一看到小姑娘醒了，连忙问：“小蓝饿不饿？要吃些什么吗？”

大雨依旧没有停，打在青瓦上，发出缺残的乐章，窗外的枇杷树已经彻底沦陷在泥塘里，先生坐在门槛上读着本书，摇晃着脑袋。

“姐姐，小蓝不饿，我父母亲呢？”

“归......下山去了。”姑娘的眼神躲闪，让小蓝明了。

“姐姐，待雨停了之后我就走，不会给您和先生添麻烦的。”

姑娘说：“我与先生都喜欢小姑娘，你若不嫌弃，就等到你及笄离开，我们也放心些。”

小蓝可怜巴巴点了点头，千恩万谢。

小蓝想，她的爹娘从此不能相见。

时间就这么飞快的流逝，久到枇杷涅槃重新长出细嫩的枝干，久到姑娘的孩子从十月怀胎到牙牙学语再到和小蓝从前那般大，久到小蓝忘了自己究竟是谁。

及笄那天，那个不能称之为姑娘的姑娘一脸温柔地抚摸着小蓝白白嫩嫩的脸蛋，叹息着，说着父母亲怎么这么不长眼，个孩子聪明乖巧地不像话。

小蓝微笑，弯腰低头亲吻了姬言。

“我爹娘走的时候我没有哭也没有笑，但是现在，姐姐你不要嫌弃我，我要哭了。”

先生从枇杷树上摘了很多枇杷，放在黑色布包里，温柔得像个父亲。

“阿蓝，不想走就不要走，我们都离不开你。”

小蓝摇了摇头，拒绝了。

这世上谁没有谁就不能活了？

习惯了，也就好了。

她在回魏县的时候遇见了高娥，漂亮而又清傲的高娥，微微一瞥就倾尽余生，甘愿赴死。

褐色瑶琴，褐色眼眸，褐色长裙，褐色长发，全部的褐色，极是偏爱。

那天小蓝在田地里挖番薯，一屁股坐在土路上，睁着眼睛傻兮兮看着像天仙一样的女孩子。

“小小姐，魏县县城路怎走？”

小蓝傻兮兮地用满是泥土的手摸了摸脸蛋，留下了红黑色的印记。

高娥从袖口里摸出黛色手帕，轻轻捂嘴而笑，说：“好个伶俐的妙儿人。”

小蓝平生第一次被陌生人夸，眼睛雪亮，两颊红的可以滴出血来。

于是她们合伙走到魏县中心，住在了一起。

天南水北，魏县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