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记得师父曾经为一位老者治疗风湿，用过这味药材，那位老者年老体弱，除了治疗原本就已经很严重的风湿外还要加强他的身体抵抗力。

那时候她对药材颇有兴趣，就缠着师父教她，几次三番，妙常拗不过她，就把这个老者的病情作为例子讲给她听。

她还记得当时师父告诉自己说是这味药虽然治疗风湿痹痛较为有效，但是主要针对在下在里，而对补气血一类毫无价值，因此要再加些首乌、防风、人参一类的补药。

所以现在当秦音一看到这味药的时候就十分困惑，虽然以她自己在医术上的见解可能并不足以解释为何妙常要在给自己开的这些补药中加入独摇草，但是当她回忆起妙常曾经教授给她的关于独摇草的知识时，她便对妙常的心思了解到一二了。

只是，即便真是这个意思，她也很困惑。

独摇草，又名“独活”。

秦音手指轻轻敲击在那三个字上，口里反复念着“独活，独活......”

有风从窗子吹进来，烛光顿时摇曳，灯影印在那张药方上，更显得晦涩不明。

她的目光随着灯影飘摇不定，转了几个弯，终于落在了豆大的烛火上。

她慢慢举起手中的药方，送到烛火边，就这烛火点燃，烧了个干干净净。

她看着药方燃成的灰烬，又拿起那封信，没有一丝犹豫。

秦音把纸灰拢在一起，放到了香炉里，有些碎片遇到香炉里的火还可以冒出一丝火花，犹如暗夜里划过的一道流光，转瞬即逝，但仍然倔强。

秦音忽然有些恍惚。

香炉里燃着的是她素来喜爱的白檀，相府用的香料都是上品，檀香是取自檀香木的树心部分，提炼而成的香料。但由于白檀单独燃烧时气味常常不佳，但若与其他香料混合，则可“引芳香之物上至极高之分”。

慈云庵妙常师太的房内也是常燃白檀，但向来不加任何香料，秦音一开始很是不习惯，但久而久之，这种习惯竟然成了难以割舍的喜好。

她下山后，秦相依着她在山中的生活布置她的房间，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也是极尽所能了。但唯独在香料上，她一点也找不回在山中的感觉。

相比之下，自然是相府用的白檀香料为上乘，可是夹杂了其他的香料，即便研磨得再精细，提炼得再精纯，也没有山上的味道，师父的味道。

青烟袅袅，灰屑随着上升、盘旋、又飘落下来，如同秦音此刻的心情，漂浮不定。当她参透妙常的意思，她便觉得恐惧。佛法为了普渡众生，然而此刻妙常告诉她只能独活。

即便是她早就知道了殷齐的狼子野心，早就做好这场夺位之战的牺牲准备，早就了然一切与胸，但她从没想过会有人死去，父亲、师父、姑姑、太子、岁浩、静婉、殷齐......她身边的人，这些年所遇见的她从没有想过会伤害他们，她想到的不过是等事情平息以后所有人再不见面。

现在师父说“独活。”是为了告诉她当事情败露，所有人只能独活一人？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又该怎么做？

何其残忍，倘若此生再无人相伴，独活于世也毫无意义，

正盯着香炉发忡，突然窗柩一声轻响，一个黑衣人身手矫健的来到她身边。

秦音望着来人，一点也不恐惧，反而感到有几分熟悉。从沉思中缓过神来，静静地看着那个人。

黑衣人看她没有一丝怯意，眼里满是笑意，抬手摘下面巾。

秦音看到他的真面目后，不禁掩口惊呼。但那人很快捂住了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出声。

男子见秦音连忙点头，轻轻把她放开，却看到秦音眼中蓄满的泪水和深深的疑惑。

夜长而静，相府里没有人发现这突然到访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