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手中的刀
东浩一身血迹,身后的林念一衣衫已经被撕扯的面目全非。
帝国民风彪悍,而且灵陨城倚靠着横断山脉,时常有凶兽出没。如果在平时,这样的打扮连回头率都没法增加,只是今天不同。
东浩心里很清楚,在守军的眼皮底下发生这样的惨案,灵陨城的守军将领们估计都发狂了,势必会封城追查。
而且他也不确定那个修行者会不会逃跑,如果逃跑还好说,如果修行者没有拖住守军的视线,而选择直接自杀,守军再猪脑,也绝对能发现他的行踪。
他是注定要躲在黑暗中的,他手里有御药宫的黑袍,还有一本能让那个神秘组织连玄阶修行者都抛弃的古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如果被守军发现,就算他是无辜的,这罪名也就坐实了。
东浩背着重伤的林念一,快步穿过无人的小巷,步入一处破败的庭院中。
……
离酒楼足有六七百米的钟楼上,银狐一把扯下他那诡异的狐狸面具,将手中足有两米长的的巨弓收入一个木箱里,转身,缓缓地走下去。
他的动作很自然,大木箱斜挎在肩上,脸上说不出的轻松与写意,如果不是他身上激荡着尚未平复的玄力,很容易就会让人有一种傍晚收工回家的老木匠的错觉。
银狐嘴角勾起一抹悠然的笑,他的心情很舒畅,被风狼压了一辈子,现在出手暴打一顿他的徒弟,真的很爽。
“爽吗?”突兀出现的声音,让银狐心里突地一跳,他转身,风狼脸上挂着猥琐的笑,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正盯着他手中的木箱。
“呵……呵呵呵……”银狐干笑两声,脸上的舒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高冷:“你说什么?爽?你不是要去西南?怎么还在这?”
风狼鄙视的看了一眼他,转身看着满城搜查的灵陨城守军出声:“浪费一枚散空,两枚飞蝗,差点杀了林念一,就是为了看我徒弟出丑?”
银狐靠在钟楼的栏杆上,微微偏头,答非所问:“你那徒弟就算闹出天大的麻烦,也不至于让灵陨城守军出动所有兵力,你这老东西又整出事了吧?”
风狼摇摇头,自嘲一笑:“我一个废人能整出什么?”
看着面露疑惑的银狐,风狼郑重的开口:“七星转天权,玉衡已经开始脱离掌权碎阳的控制,他们准备截杀锋獠军的那些东西!”
风狼顿了顿,盯着面露凝重之色的银狐:“天枢的人让我回到横断山脉,而且,刚刚我去内城溜达了一圈,祭坛已经被老城主拆毁,那块玉不见了。”
风狼说的很慢,银狐右手突地一抖,这位久经沙场的老人已经彻底变了脸色,他看着面色严肃的风狼,沙哑道:“这么说,你四十年前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有人在背后策划!”
风狼没有回答,他倚着钟楼的栏杆,望着满城的黑甲铁骑,心中满是说不出的烦躁。
……
“你一定得撑住啊,你死了,我就真的找不到一点前世的痕迹了……”东浩蹙着眉头,把水倒在破絮般的衣服上,一滴滴挤进林念一的嘴里,同时慢慢的念叨着。
林念一的伤其实并没有那么恐怖,那个修行者箭手并没有往箭矢里灌注玄力,虽然那些金属碎片贯穿了林念一的身体,但真正对林念一造成伤害的还是失血过多和伤口感染。
东浩并不知道是银狐射的箭,他只是疑惑,那个修行者箭手为什么对林念一手下留情了,最后他把一切归结到“来头太大”这四个字上。
林念一从昏迷开始体温就持续上升,现在额头已经变得滚烫。左腿小腿是受伤最严重的地方,肌肉被贯穿出很多细密的孔洞,因为箭矢落点在林念一后面,所以那些最重要的内脏并没有什么损伤。
东浩捂着小腹瘫倒在满院的荒草里,玄阶修行者的一脚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死不了,但也够他受的。
东浩强忍着腹部剧烈的疼痛,慢慢将林念一抱起,放在已经倒塌了半边的瓦屋里,又抱起墙边一捆不知放了多长时间的柴草,把林念一彻底遮掩住。
现在他唯一想的,是如何才能救下这名少女的命,他来到这个世界两年多了,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如何回去,现在终于有点线索,他死都不会放弃。
东浩喝了口水,用力咽了咽唾沫,祛除口中的苦味,旋即不再犹豫,从背墙处翻出,谨慎的潜行着。
内城城督府,李德荣已经离开大厅,径直往十里巷走去。
十里巷就是那些朝廷官员的聚居地,其实说是十里巷,也不过是一个夸张的说法,而且在帝国从政的官员,不管大小,也总是有一处单独的庭院的,所以平日里这所谓的十里巷也是没有多少人。
李德荣穿着稍显脏乱的官服,他的手里握着一根青竹制成的拐杖,双手交替在袖口擦了擦。
他踱着步慢慢走着,微眯着双眼,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似是有些发冷,兀自紧了紧身上的袍子。
就在李德荣不紧不慢的走进十里巷的时候,东浩穿着青灰色的粗布衫,走进一处药铺。
药铺里有些冷清,掌柜的在柜台上记着账,看见走来的东浩,笑脸相迎:“小哥,你是看病还是抓药?”
东浩没来由的有些厌恶掌柜的笑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念一,东浩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他没有和掌柜扯淡,直接伸出两根手指:“二两石锦草,二两茵麸蕨。”说着,抛给掌柜一两银子。
掌柜面露为难之色,盯着东浩的眼睛,干笑道:“呵呵,客官您恐怕不知道,这两样药是禁药,朝廷不让卖的……”
东浩眉头微皱,这两味药一味止痛止血,一味可以治疗风寒,他可不知道这药什么时候变成禁药了。
他沉声道:“那你这里到底有没有?”掌柜依旧是那副笑脸,笑呵呵的道:“有,客官您若是需要本店当然是有的,只是这价钱……”
东浩恍然,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这是要讹他啊!东浩没有时间和他讲道理,他也不喜欢跟别人讲道理。
他嘴角上扬,从胸口摸出那袋银子,戏谑的看着掌柜:“钱当然不是问题。”掌柜陪着笑:“是是是,钱不是问题。”
下一刻,掌柜的感觉自己脖子一凉,微微有些刺痛,东浩那柄黝黑无光的匕首已经抵住他肥胖的脖子,鲜血渗出,东浩森寒出声:“问题是,你有命花吗?”
掌柜吓得瘫在地上,抱着东浩的腿,哭嚎道:“客官,这两味药真的是禁药啊。”东浩收起匕首,一脚踢开掌柜:“给我药!”
半响,东浩手里提着包裹走了出来,掌柜的很贴心,怕他二两不够用,直接给了二斤,当然,东浩也给了他合适的药钱。
东浩微微摇头,他最恶心的便是这种黑心的药铺,这种人身为医者,简直是丢全天下医者的脸!
东浩提着药往回走,而李德荣也已经快要走到十里巷的最里面。
李德荣依旧是那般惬意的踱步,这位灵陨城上百万人的领袖伛偻着腰,拄着那根青竹拐杖,朝十里巷最深处的一间破败庭院走去。
他依旧是那般伛偻着腰,但他的脊背却似崖边的劲松一般,越来越挺直,他手里的那根青竹拐杖,就像一柄被他拖在地上的刀,一柄撕裂一切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