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十岁哪年，我读小学四年级。

秋季总是个多雨的季节，下了一星期的雨没有间断过，天空灰尘尘的压抑着我们的生活，那是个令人难忘的周五，我刚进家门，以我敏锐的嗅觉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爸爸妈妈各自坐在沙发的一头，背对着不说话，地上洒落着被撕成粉碎的照片，和破成两片的相册。我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内心充满了恐惧，不知进退……

时间就此停顿了半分钟，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转着，然而时间还在流逝，只是当时的画面就此定格。

“我对你无话可说了，当着晴儿的面不想和你吵。”

我是第一次听到于尔凡对妈妈说这么重的话，在我的记忆里爸爸一直是个温柔，体贴的丈夫。

妈妈的眼泪夺眶而出，眼中的委屈令我心痛，我多么想上去抚摸她那张瘦俏的脸颊，但是我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像是被定在了哪里一样，眼睁睁看着妈妈疲惫，委屈的眼睛，和心灵的破碎。

妈妈没有用手去擦掉眼中的泪痕，任由它恣意划过脸庞，滴落在地上，击起无数尘埃。她哭着跑了出去，绕过站在门口的我，当经过我身边时，我明显地看到她忧虑的眼光在我身上停了几秒，但她还是走了。

我没有放声大哭，只是站在哪里抽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想躺在床上，把自己包在被子里，包的严严实实的痛苦一场。

我悄悄打开房门，通过一条小缝，看到于尔凡坐在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香烟，他从来不抽烟的，总之我从来没看到过他抽烟。

晚上，房子里一片昏暗，一片沉寂，没有欢声，没有笑语，也没有哭泣，死一般地平静，平静的令人窒息，好像要发生什么一样，但是会发生什么呢？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的转着，于尔凡依然坐在地上，头发凌乱，妈妈还没有回来。注定今晚我要孤独，没有她的歌声伴我睡觉，没有她温柔的道声晚安。

于尔凡的手机响了，那是妈妈最喜欢的一首歌，《解脱》。歌声打断了一切，唤醒了沉寂在房间的一切尘埃，整个空间又开始躁动。

“喂……你好！我是于尔凡……”他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但是电话那头到底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只看到于尔凡把电话甩在了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出了家门。

随着门重重的关闭，诺大的空间只剩下我一个人，在黑暗中我开始害怕，开始担心，怕有什么事要发生。

整晚于尔凡都没有回来，我也一晚上没睡，我不愿合上眼睛，每当闭上眼睛时，总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在眼前晃动，眼前会浮现妈妈的脸，依然是妈妈亲昵的笑脸，温柔的声音。

“晴儿，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爸爸。”

凌晨六点，于尔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刚打开门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第一时间从自己的房间跑了出来，因为一夜没睡，我的眼睛很疲惫的想要闭上，但是我不能，在没有知道答案之前我不能就此闭上。

“爸爸，妈妈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我焦急地注视着于尔凡的眼睛，像要从他的眼睛里知道答案一样。

“晴儿，妈妈走了，妈妈离开我们了，不会回来了……”于尔凡很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那时的我不明白爸爸的意思，我放声大哭，哭的肆无忌惮，我摇着于尔凡的胳膊，“爸爸，你为什么不留下妈妈，你为什么不把她追回来，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我看到了于尔凡脸上的泪痕，他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令我伤心。“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于尔凡拼命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我连忙制止了他，我看到了他的伤痛，看到他强力外壳下柔软的心灵，但是，妈妈你到底去哪儿了？？

这个季节不能没有你，你说在我身边！也许我暂时还无法给你带来欢乐与幸福，也许有雨会将你浸透！可是有你的爱，我才懂得悲伤的含义，有你的关心，我的泪就不能干，我的心才不麻木。妈妈你为什么离开了我……

往事如昨，重要的并不是获得，因为爱过，回忆才斑斓；而岁月的变迁总在消逝中留下了那几笔无可奈何。

—于尔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