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陨城外，林念一手持长剑，牵着老人留下的那匹白马，口中一直念叨着老人教给她的那三个字，“查水表”。

这三个字他都认识，但这三个字放在一起所要表达的意思，她却是根本不明白，他只是隐约觉得个莫名其妙的词语很恶俗，蕴含着某种独特的意思。

少女就这样恍恍惚惚的想着，穿过幽暗的城门，走入了灵陨城，对于林念一来说，这真的是一个落后到了极点的地方。

但其实，灵陨城还是很大的，用东浩习惯的计量单位来说，从城东走到城西，如果坐着公交车的话，最起码也需要四五个小时。

灵陨城最东边，有一个椭圆形的内城，并不太大，里面大部分住着一些朝廷官员，还有一部分建成了军营和操练场。

这样的建筑风格有些奇特，但因为官道是修在城外面，所以也避免了很多麻烦。

一位中年人从酒楼中走出，与正要往进走的林念一擦肩而过，上了旁边一辆马车，马车一阵轻响，径直驶向内城。

内城城督府，幽暗的大厅里并没有点上火烛，李德荣站在幽暗的大厅中央，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地板。

这个管理三四百万人口的官员，其实长得很普通，普通到随便扔进闹市里都找不到。

这个胸口沉积这大片污渍的老人此刻脸色阴郁，他的对面，站着一个青衫中年人，中年人和他一样，都低着头看着脚下光泽幽暗的地板，大厅内一片诡异的寂静。

“大人……”或许是受不住这沉闷的气氛，青衫中年人弯腰，行了一礼，略微迟疑的开口：“这城中的锋獠军……”

这话刚说到一半，下半句便被他直接咽到了肚子里，因为对面那个微胖的老人抬起头，两道浑浊但却十分锐利的目光直射而来。中年人低下头，又行了一礼：“还请大人赐教。”

“哼！”李德荣抚了抚衣袖，盯着对面中年人苍白的脸，寒声道：“两条蛟龙打架，把麻烦牵到了我灵陨城！”

“蛟龙？”中年人抬头，略微不解的看着老人，出声问道：“可与那个女娃娃有什么关系？”

李德荣眼睛微微眯起，一股沉重如铁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盯着中年人，重重出声：“你也随我多年，应该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心里越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活的也能更久一些。”

中年人心里微微一紧，略微躬身：“学生明白，”

老人转过身，看着背墙处的一把长剑，扔给中年人一块白玉：“锋獠军我们惹不起，那个女娃我们也惹不起，还有一个背地里操纵一切的毒蛇……”

这句话李德荣说的很模糊，但那个中年人却知道老人在担心什么，他微一躬身，小心的把白玉装在上衣胸口的夹层里，对着脸色阴郁的灵陨城老城主出声：“李大人放心，我一定把东西带到。”

老人的脸色缓和了些，他对着中年人摆摆手，独自站在幽暗空旷的大厅里，望着脚下古朴的青石。

酒楼二楼，林念一正对着满桌子的菜发呆，她的手边有一个精致的杯酒，浓郁的酒香飘逸出来，林念一的脸色，很难看。

是的，这个清秀的少女很爱喝酒，虽然她的家人不允许她喝，但她每次出门都会私藏一点，只是这次和往常不太一样。

那个猥琐老头真的给她下了药，至于是什么药，她不知道，反正不是春药，但现在她比被施了春药还痛苦，因为她现在只要沾一丁点酒，胃里就会翻滚。

她找不到老头，所以只能把满腔怒火发泄到可怜的东浩身上。她一把捏碎手边豪华的酒杯，满脸寒意的盯着窗外的飞雪，嘴里不住的咒骂着：“该死的东浩，等本小姐找到你，定要让你求死不能。”

“阿嚏”“阿嚏”两声响亮的喷嚏惊醒了沉思中的东浩，他揉揉鼻子，紧了紧身上有些土气的褐色棉袄，抬头望天：“感冒了？”

他摇摇头，突然想起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感冒是什么，他就咧开嘴角，灿烂的笑了起来。

远处，一个青衫中年人从内城走出，径直朝他走来，神色很是匆忙。东浩嘴角任然挂着笑，眼神却突兀的锐利起来。

这个青衫中年人他见过，正是他吃面时，对面散酒铺子旁交谈的两人之一！

东浩微微挪动脚步，与中年人擦肩而过，左手悄然掠过中年人的腰间，摸出一袋银子，中年人前进的身体微微一顿，他眼角的余光扫过东浩俊秀的脸，目光冰寒脚步却没有停顿，快步走进一辆马车。

马车车轮滚滚向前，直往城北驶去。东浩神色慌张的躲进一处酒楼，眼角余光瞥见几个互相点头的路边小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呵呵，玩无间道的孩子，都不是好孩子。”

东浩穿着土气的褐色棉袄，四处观望着，像极了传说中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事实上，对于一直与风狼住在横断山脉的他来说，他的确是个乡巴佬。

东浩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暗自摇头，这当官的工资就是高。他随手把包裹甩在一个圆桌上，对着旁边微微弯着腰的小二扬了扬手：“把你们店里好吃的素菜给我上一些。”

小二略微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土气却面容俊秀的少年，陪着笑：“小哥，您是要本店最好吃的素菜是吧？”“恩，再给我一杯辣椒水。”

小二脸有些僵硬，刚才他招待的一位客人要了最好的酒洒着玩，现在又出来个要辣椒水的乡巴佬！“这世道，真是变了……”

东浩对着小二微微点头，他要辣椒水当然不是用来喝的，他刚才进来时已经察觉到了，这个酒楼四周围了很多人，从他们的习惯来看，很像两年前追杀东浩的那些人，唯一的不同便是，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里多了一个修行者，一个他对付不了的修行者。

东浩不知道他们是冲着谁来的，但他现在很清楚，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那些人行动，他方才有可能逃脱，现在出去，唯有死路一条。

风狼其实是教了他一些东西的，他原先一直以为那些是用来打猎的，但他现在才知道，那些是用来杀人的。

小二吆喝着端了一碟白玉藕，放在东浩的桌子上，一并的还有半壶红彤彤的辣椒水，东浩指指旁边用来盛放茶水的碗，示意小二将辣椒水倒进去。

东浩左手攥着袖间的匕首，心满意足的吃着莲藕，眉头略微上挑，余光扫到二楼处有一个美女，手里端着半杯酒，正盯着他微微发呆。

东浩无所谓的笑了笑，正要起身给美女打招呼，美女却愤恨的扬起手中精致的酒杯，朝着东浩狠狠地扔了过来。

下一刻，东好脸色一变，呆滞在那里，酒杯打在胸口，酒液泼洒在东浩土气的棉袄上，浸出一圈圈深色痕迹。

只因少女的一句话：“死东浩，老娘查水表！”

东浩回过神，还没有看清楚那少女的脸，脸色却猛然一变。

酒楼外，那名扮作小贩的修行者抽出腰间短刀，猛然掷出，短刀径直飞向二楼的少女，低喝一声：“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