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_老友(1)
狄亦桢紧紧盯着吧台前与调酒师吵得不可开交的那个男人。
掏心儿眼说,那是个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特点的男人。
他那干净整洁大开领的红色衬衫,领子下面挂有一条艾尔伯特式的粗铜链,链子上穿着一小块中间有个四方窟窿的金属片做装饰坠,随着链子来回摆动着。
他那虽小却十分精致的头,金黄的毛发末端微微上卷,耳垂上镶一颗水钻,一对恢趣的八字胡翘在嘴唇上方。
就像乐极生悲之类的,特点一多,反而显得极其普通,尤其是在这十三号酒吧中。
十三,一个在英语里很不吉利的数字。如名,十三号酒吧,伦敦市最肮脏的地方之一。
表面上是一个年轻人的圣地,实则却是毒品交易与人体器官买卖的接头地。
梦境与金钱,总是让这世界变得如此美妙。
想到这里,狄亦桢布满皱纹的眼皮下那双干涸的眼睛忽然放出光来,嘴角不着痕迹地提了起来。
他想到了那句不知在哪儿听到过的话,其实人人皆为狗,不过有些是宠物狗,而有些是疯狗。
疯狗么,例如……
余光所到处,一件不太干净的燕尾服,松垮的低档裤。
他灰色的帽檐向狄亦桢逼近,狄亦桢一巴掌就拍掉了那人的帽子,唇角上挂着礼貌完美的笑容。
范·费舍推开狄亦桢身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双手合一,身体微微向前倾,紧紧注视着狄亦桢的眼睛,稍颤的嘴角是满满的笑意,压低了声音道:
“你来这里,也是为了那起案子么。”
狄亦桢听人话倒是一点儿不奇怪,反而眯着眼睛细细地打量起费舍的神情来。
噢,他与自己一样也在看吧台前的那个男子。
狄亦桢瞬间像变了个人似的,躺在椅子上晃来晃去。
他骨感分明的五指轮流着极有节奏地敲击扶手,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孩童般的兴奋:
“老范呐,老范呐,你还真是来给我解闷的。那起案子,是哪起?”
费舍托住已然冒出青硬胡茬的下巴,调酒匙正、逆时针各三圈搅浑自调鸡尾酒,酒液入了杯醇苦飞溅些许蘸指间,屈指骨推前厚重色感杯垫垫上:
“布朗因,十三号酒吧毒品贩卖案头号嫌犯。”
“布朗因,求助理由,因目睹一次贩毒经过被十三号酒吧毒品贩卖案头号嫌犯追杀。”狄亦桢接着费舍的话儿说下去。
他停下手里动作,缓缓坐正,双手环状放上桌,唇角抬起轻笑。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而其仅仅是开场白而已。”
费舍将他调好的那杯“老友”递去,他的嘴角噙着诙谐的弧度,而于此正成反比——狄亦桢的笑容却慢慢僵硬起来,
“他不见了,就在刚才的一分钟以内。”
“谁?”
“布朗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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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面前的几个孩子睁大眼睛望着我,而我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悲伤情绪,狠狠抓了一把自己鄂上胡毫,强烈的痛觉使我顿时清醒。
便朝他们笑笑,“然后啊,他们抓到了罪犯。”
“细节!”我的一番浓缩回答顿时引来了他们的嘟嘴抗议。
也许只有孩子才会有这些童言无忌了吧,尽管他们现在所面对的是一个满脸胡渣,长相丑陋,浑身肌肉的六十五岁怪异老汉。
“好吧。”我轻叹一气,这些孩子身上无不是那人的影子,充满活力和激情,但愿他们能如那人一样成为九州应试教育下的绿色产品,而不是牺牲品,
“那么故事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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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舍急忙从椅子上跃起,狄亦桢早已匆匆跑在了前面。这时,几声尖叫在激情的舞曲中传递开来,惯性告诉他一定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但愿不是……
费舍从人群中挤过去仅看了一眼尸体就险些躺倒在地,倒是狄亦桢一脸冷静地蹲下来细细端详那具尸体——布朗因,就像他早已料知此事会发生一般。
布朗因的五官因为受到骇然的惊吓而严重扭曲,眼神呆滞,面色发灰,脑袋僵破。
那个可怜的男人的眼睛仿佛诉说着突如其来的灾难,诉说着一个猝不及防的死亡景象。
那个瞬间可能只有千分之一秒,却给他的面部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否则,那张脸该多么静止如水啊。
“也许我们该给你的小跟班们打一个电话。”狄亦桢突然站起身来说道,费舍正想答应却发现人的电话已接通。
“13号酒吧发生命案,好的,好的,劳烦。”狄亦桢微笑着对电话那头说。
待电话挂后他打了个响指随意拉开一张椅子躺了上去。
“好了老范,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等其它治安来,我可不愿做什么破坏现场的举动。您觉得呢?警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