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噩耗
半个月后,铁面神捕的伤势好转,两人便片刻不耽误地重新上路。
这次,为了避开尚可能存在的陷阱和追杀,他们选择了远离官道的荒僻小径,一路翻山越岭,从穷山恶水之间跋涉而去。
这一路时间长久,从泉州地界一路行到东海边,整整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一路上,他再也没有对她摆出丝毫押解的架势,不但没有戴上镣铐,甚至在遇到艰险崎岖道路的时候,还买了马匹来节省体力,如此优待犯人可能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他们一路饱览了沿途的秋色,从登峻岭、涉长川,在浩荡天风中翻越风景如画的名山,在山颠双双驻足凝望——
如果不是时不时的还会想起此行的最终目的,陌沧夜有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已经是阶下之囚,而身边的人正是押送她归案受死的捕快。
不过……即使这条路的终点是通往死刑台,她也觉得坦然无憾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一生里还有这样平静而充实的日子可以享受。
三个月后,在扬州城外的古道上,两人并骑而来。
这一路行来,两人默默无话。向来喜说爱笑的陌沧夜反而沉默了起来,却显得郁郁寡欢。
铁面神捕以为是离京日近,她为自己生死担心,也不去理会她。
可不知怎地,一想起押她入京后她必被处死,他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快与不愿。
这是怎么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居然盼着一名大盗能不死!
我……我想去扬州城外的紫村看一下,路上,陌沧夜突地勒住马头,对铁面神捕央求似地轻轻道,
“云浩大哥与若曦住在那儿——我以前对若曦不好,她一定很恨我……”
“我想去看看她,向她道歉。”
她咬了咬嘴角:“要不然我死都不甘心。”
听到死字时,斗笠下的目光微微一变,说了一声:“那走吧。”
在一处村落前,两人下了马。陌沧夜也不说话,牵了马在前边领路。
过了一座青石小桥,对岸那一丛竹林近在咫尺,陌沧夜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向竹径深处的一间小屋奔去。
“若曦……若曦姐姐,云浩哥哥!你们在么?”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轻轻叩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丫头,只有十六七岁,长得很清秀。她开门一见陌沧夜,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
“请问,你就是小茗么?”陌沧夜不以为忤,温言问道,“我是云浩的朋友,特意来看他们的。”
小茗脸如冰雪,看了她几眼,冷冷道:“你就是那个陌姑娘吧?你进屋来。”
她把二人让进房中,眼色一直带着恨意盯着陌沧夜。
一进门,陌沧夜脸色立时苍白得毫无血色,直直盯着中堂看着,可喉中一个字也发不出——
中堂一片素白,贴着大大的奠字,灵位上赫然写着:爱妻羽若曦之位!
“你都看到了?”小茗转过身来冷如冰雪地问,突然和身扑了上来,“我要替小姐杀了你这个贱人!”
陌沧夜瞥见她右手中寒光闪动,但她此时急痛攻心,几乎没想到要避开。
黑衣一动,身边的铁面神捕在最后一刹间闪电般出手,一封一夺,已将丫鬟手里的匕首夺下,顺势把她点倒在地。
小茗躺在地上,尤自恨恨地怒骂,直似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去。
陌沧夜不予理会,眼睛直直地盯着灵位,仿佛灵魂出了窍一般,痴痴地问:
“若曦……若曦姐姐,怎么死了?怎么会这样?……云浩哥哥呢?”
躺在地上的小茗失声痛哭,边哭边骂:“你还有脸说,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如果不是因为你,公子怎么会抛下生病的小姐,不说一声就走?”
“小姐病了半个多月,天天在昏迷中喊公子——可是你这个贱人却把公子骗走了!”
陌沧夜全身一震:“是这样?原来……”
“云浩哥哥在出来找被抓走的自己时,若曦在生病么?他……他因为担心自己,而忍痛离开了病榻上的妻子?”
“公子和小姐本来活得好好的,可你这个贱人偏偏要插进来,害得公子三天两头往外跑……”
“你这小娼妇害死了小姐!小姐死前两天水米不进,一直在喊公子……”
“可他没回来,不知被你这贱人勾在哪儿了!”
“那……那云浩大哥现在在哪里?”陌沧夜木然地问。
“住口!你这个贱人不许这样叫公子!”
小茗疯了一般地喊,脸色惨白,“公子走了……他居然走了,一滴眼泪也没流就走了!”
“他说要去京师办事,就什么事也没有一般地走了!”
“都是你这不要脸的小娼妇、下作的贱人,把小姐害死了,你这个狐狸精!”
她疯了一般,诸般尖刻的毒骂诅咒滔滔不绝地说来,越说越哭成一团。
陌沧夜却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只是脸色愈加苍白,眼光也愈发涣散,身子渐渐开始摇晃。
铁面神捕眉头一皱,右手突然连点她后心两处大穴,内力透入处,陌沧夜全身一振,哇地一大口淤血喷在襟上。
他知她内心急痛交加,又不发泄,便用内力为她护住心脉,以免血气攻心。
这口血一喷出来,陌沧夜泪水随之而落,终于痛哭出声来。
她看了灵位一眼,返身冲出了屋子。
她心中浑浑噩噩,说不出有什么剧痛,可一种从心底升出的悲伤与自责,却如钝刀一般一次次割开了她的心,只让她恨不得能立刻死去。
奔上那片长满竹子的小冈,看着那座新砌的坟墓,她停了下来,哇地一声抱着墓碑哭了出来——
她从未见过这个女子,甚至一直都是痛恨和嫉妒她的,然而,此刻她却恨不得能替墓里的这个女子去死。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崔峣。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