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婚姻不易
外头雨还没停,稀稀疏疏的打落在窗户上,刘彻闻言只觉手上一滞,微笑道,“怎么那么急着回去?姑姑她们不是答应了你让你在长乐宫多陪着太后一些吗?”
“我是在堂邑府长大的,那儿才是我的家,宫里必然尊贵无比,我终究不怎么想待下去。”阿娇眼神迷离,隐隐着有几滴眼泪。
刘彻目光稍愣,在阿娇榻边坐下,“我知道了,但总不至于非在这一两天动身,再不济,过两日我亲自送你。”
“谢谢。”阿娇愣了一愣,随即轻笑,这会儿承乐也绕了过来,“阿姐!”
稚嫩甜美,阿娇闻言不由咯咯笑出声,“我也想多个小妹妹。”
“不行,承乐可不准叫阿姐。”刘彻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但看在阿娇眼里却总有一种滑稽的感觉,她轻轻一哼,“凭什么听你的,承乐爱唤我什么你哪里管的着。”
“对嘛对嘛,十哥真是霸道,就算阿姐将来是要嫁给你的也不能这么挤兑我一个小孩子!”承乐一边说一边还外带表演,时不时用手去擦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刘彻被气乐了,“你还知道她要嫁给你十哥的呀!她若成了你的阿姐到时我娶谁啊?”
“哼,我不管嘛!”承乐发起脾气来谁也招架不住,更何况是没带过小孩子的刘彻,最后结局显而易见。
阿娇在一旁闷笑,若说刚开始因为承乐那么放肆的打趣还有些羞涩,如今可是半点也不剩,以至于后来,她有时也会想,若是就这样过日子也未必不好,只是,刘彻是太子,这种生活,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两三日过去,太阳暖洋洋的照入窗户,阿娇斜躺在榻上,身上铺了一条薄薄的棉被,“咯吱”,门外传来脚步声,阿娇放下书,微微一笑,“承乐吗?”
承乐这几日一向爱好往长乐宫跑,所以便是她也见怪不怪了,不过这回没有传来承乐的嬉笑声,阿娇欲要起身,却被一人轻轻按下,“坐下,好好休息。”
“我已经好了。”阿娇被强行按回榻上,不由有些恼怒,“你别管我。”
“你呀!”他无奈,“看看你的样子,多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
“哼,这都几日过去了,我无聊死了,皇祖母要忙后宫,母亲回了堂邑府,你还拘着我。”阿娇耍起小孩子脾气,扭头不再看向刘彻,刘彻不由噗嗤一笑,“好啦好啦,我送你出宫见姑姑去吧!”
他扶她起身,阿娇微嗔他一眼,身子微微一晃,刘彻连忙扶紧她,“还好吗?”
“好得很。”阿娇抽开手,刘彻望着她的背影不禁失笑,失去的也只是记忆,这个人的本质终究还是不会变的。
离宫时阿娇穿了一身天蓝色广袖裙,和刘彻同携出去的时候遇见了平阳公主,那双清冷的双眸落在阿娇身上时异常阴冷,她微微打了个寒颤。
刘彻注意到她的不适欲要去牵她的手,阿娇本要避过,却见刘荣迎面而来,她身子一顿,轻笑,“临江王。”
顺手牵住刘彻的手,刘彻讶然,望着刘荣的目光似笑非笑。
“殿下,翁主。”他白衣翩翩,唇角是一抹清淡的笑容,温润的眼里注意看竟是淡淡的痛楚,但却闪的极快,不过一秒便恢复的波澜不惊,阿娇看了他一眼,冷哼,“殿下,我们走吧。”
她牵着他的手撞过刘荣的肩膀,刘荣的身子被刘彻撞的微微一个啷跄,苦涩自心底蔓延,良久,他嘲讽一笑。
回到堂邑府时已接近寅时,馆陶和陈午欢喜的迎了出来,阿娇刚下马车就被馆陶搂到了怀里,她拍着阿的背,几欲泣不成声,“娇娇,我的好娇娇,母亲想死你了……”
雪白的披巾染了湿意,阿娇不由轻声道,“母亲,我还好,娇娇在。”
说罢从袖子中拿出绢帕替馆陶擦去眼泪,馆陶却只是眼里有泪花但终究顾着女子的矜持,在门外又多着刘彻,轻哼一声也便罢了,刘彻望着不由嗤笑,阿娇倒真是姑姑的亲生女儿,连生气的姿态也一模一样。
“你呀,都不早点着家。”馆陶抹了眼泪也不忘点点阿娇的额头,阿娇噗嗤笑了,“母亲还和我一个小孩子置气吗?”
“死丫头!”馆陶又笑又恼,但语气里却不多半分斥责,一家人簇拥着进了堂邑府,两个哥哥因着晚辈的身份不能多语,这并不奇怪,但堂堂侯爷一家之主的陈午从头至尾却不曾说过半句话那就奇怪了,即使那双眼睛里含着万般的疼惜。
“嫖与堂邑候婚十余年,不和,后收董堰为面首,日夜笙歌。”
不知为何,脑海里是这样一段话,阿娇脸色刹然苍白,面首可不是男宠的意思吗,她不明白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但她可以确定陈午与馆陶的感情确然不和。
身子微微一晃,阿娇抿唇,望着身后陈午的身影,他明明是个非常儒雅的男子,纵使不算面若冠玉的美男子,却也当的起一声清姿温润,微微蹙眉。
……
模糊的铜镜印出一个柔软如柳的女子,窗台上,漂漂落落洒下几朵胭脂花,阿娇素手轻捻,面色失神。
“娇娇,怎么了?”馆陶轻柔的声音传来,阿娇回头,依进馆陶怀里,“母亲,父亲怎么没来看我?”
馆陶闻言挑眉,“他来不来干我们何事,你不是向来不与他亲近的吗,怎么?”
“母亲!”阿娇挽着她的手撒娇,“母亲,父亲毕竟是府里的一家之主,你又何必总与他过不去呢?”
软软的在馆陶怀里蹭,馆陶不禁泪迷,她有多久没看到这个孩子跟她这般撒娇了?轻抹了抹眼睛,冷哼,“一家之主?那也得本宫说了算!”
“母亲,娇娇不是要故意惹你生气,但是父亲他是一个好人,母亲,不是有句话说,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吗?你与父亲成亲十余年,总归是要过一辈子的,若是你们不和,娇娇也伤心呢。”
阿娇一字一句的劝着,话意浅薄,却深入人心,馆陶听着不由闭了眼,其实她并不恨陈午,她恨的不过是汉文帝罢了,当年母亲年老色衰,逐渐失宠,启儿的太子之位又摇摆不定,她当时不过十三四岁,爱玩的年纪自然闲不住,常常出宫去玩,也遇到了那个人,若水河畔,至今还杨柳依依,但终究是时光无情。
后来那个好父皇一言不发将她下嫁给了陈午,她认识陈午,并且婚事就是他的父亲所提,可他明明知道!
一时间恼怒异常,陈午纵然是开国良臣,两三代传下来,也不过是个闲职,最可气的是陈午居然事先还有了美姬娇妾,她一怒之下,下令身边的嬷嬷鸩杀了那几个女子,将两个孽种扔进冷院软禁。
直到后来,她有了两个长子一个长女之后,再不同陈午亲近,如今十余年过去,什么恨什么怨也散的差不多了,但那份耻辱感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更何况,是他生生的毁了她的一生。
轻轻叹了一口气,摸摸阿娇的头,“母亲自有打算。”
目光幽远,她纠结该怎么办,放下,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