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南离玥终是久久不能睡去。但好在那被毒蛇咬的手臂早已让御医给保住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今天这一切并非巧合，自己行动一向保密，除了近卫知道以外无他人知晓，而且都是以便服出行，更别说他北祁王了。想到此，好看的眉头不经皱成一团。

“贤弟，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她。为了她竟要与南越皇室为敌。为了她要取我性命……”

“贤弟，既然你要成为我一统江山的绊脚石，那就别怪皇兄心狠了。”

南离玥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只见几道银气光影闪过。

“禀告陛下，那男子已被囚在清心境中。这是从那男子身上掉落的玉佩。”

请心境顾名思义，是一个心无杂念的地方。位于皇宫中帝王居住的养心殿下，里面弥漫着一种令人清心安神的烟雾。四周以铁壁铸成，隔音效果极佳。因此这是一个审讯犯人的最好地方。

南离玥斜躺在龙塌上，银白色长衫泄了一地。左手拿着玉佩细细把玩着。

只是左臂上仍有点点血迹渗出，在那袖袍中似点缀的几朵梅花。

“今日我银雪影卫损失惨重，尔等回去定要勤加练武才行。”南离玥看着这玉佩觉得十分眼熟。“木影留下，其他人退下吧。”

“遵命”。

“木影你去查查那男子的底细。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奇人，不过落入孤的手中，孤得好好利用才行，才不辜负这一个好机会。”

竖日，南离玥摆驾枭王府兴师问罪。却见先他一步到达枭王府的轿中走出来一位素衫长裙的女子。

南离玥的脑海中不禁又想起那日在潇湘苑一舞倾城的女子。

“皇上驾到！”一声刺耳的声音从南离玥身旁的侍从口中发出。

整个枭王府的家仆，侍卫听见连忙跪下来，惊出一身冷汗。

“自家主子只让我来接一位姑娘，可……这怎么回事？”管家嘀咕。

“看来孤来得不是时候呢！你们府上有客人？”

一旁管家故作镇定的回答，“禀皇上，王爷前几天见潇湘苑的绮罗香姑娘等人的一舞《临江仙》如此绝妙，这是特地请来府上打赏的。皇上才是我们的贵客，是我们礼数不周，还请皇上恕罪。”

“既然，同是枭王府的客人，那姑娘便随孤一同进去吧。”

这很难让人想象到在朝堂上威严肃穆的皇帝竟然如此温和。

“王爷，绮罗香姑娘来了，不过……”还没有等管家说完，南枭就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九九，是你吗？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了……”

“咳咳。王爷！皇上也来了。”

“什么？”南枭不听管家说下去，便冲出房门。

“绮姑娘这是初来枭王府吗？”

“回皇上，民女曾经有幸来过枭王府几次。都只是为王爷迎宾奏曲而已。”

果真不似一般女子，连话都不敢同孤言语。这女子说起话来有条不紊，倒是不错。南离玥心里暗自估量。

“喔，看来贤弟真是好有情调啊！”

其实枭王爷每次宣歌舞时，都只是为了迎接宾客而增添气氛用的。而他也从未认真的看她跳过一曲舞。当然这些绮罗香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幽怨下。

“那你可知你们那一舞《临江仙》让你们潇湘苑有多扬名吗？现在可以说整个南越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争着想一睹姑娘的容颜呢！看来今日我是不枉此行了。”

皇上竟然还会开玩笑，这哪像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倒不如同一贪玩的孩提罢了。她都不得不怀疑这皇上是不是假冒的了。

“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呢！如果……”

还未等南离玥说完，南枭便赶了过来。

“臣弟见过皇上。不知皇上要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贤弟不必如此多礼。这次行程匆忙并未有什么消息透露，你们不知也无罪。”南离玥对着他微微一笑，笑里藏刀。

“绮罗香见过王爷。”

“来，管家。快带绮姑娘去领赏。”

原来叫绮罗香啊。孤第一次为之动心的女人，命里有缘竟让我们再次想见了。他日定要将你归于孤的后宫。

“既然绮罗姑娘来了，何不叫她献上歌舞一曲呢？孤也好见识见识，跳的好的话孤也会重重有赏的！”

南枭脸色一黑，“绮姑娘今日车马劳顿，恐怕是要负了皇兄的期许。若皇兄真的想看，那臣弟便让这府里的其他舞姬前来献舞，可好？”

南枭摆明着不让南离玥去接近绮罗香。他不想再次失去她了。

“难道贤弟觉得我今日前来只是为了欣赏歌舞？”

南枭芥蒂着，“臣弟不知。”

厅堂上，南离玥望着南枭，“想必孤昨晚上遇刺的事，你已经知晓了吧。”

“臣弟也是今早才从手下那里得知此事，本想着明日前去请罪，结果皇兄就来了。”

“只可惜了你的那几个侍卫。问罪？孤要的从始至终都是你手上的兵权罢了，如今你不给也行，便把那绮罗香给孤吧。”

从南枭匆忙赶来阻止他接近绮罗香时，他就看出来南枭很在乎那女子。

“皇兄这真是折煞臣弟了。按律臣弟当自降一职。皇兄说的要求，臣弟恕难从命。”南枭咬牙切齿。

“不愧是我南越有勇有谋的枭王，这胆识都敢威胁孤了。哈哈哈！”南离玥刚才还是寒冰脸，随即就转为一副大哥亲切的样子。

“不过贤弟毕竟是孤的兄弟，南越的战王。你愿自降一职也罢，就当尊重你的意愿。不过……”南离玥走到南枭跟前，嘴唇贴在南枭耳边，“孤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贤弟，孤对你可是心软了许多哦。哈哈哈哈。”尔后南离玥扬长而去。

南枭愣了一下，待南离玥走后，他迅速赶到后亭院。

刚才在皇兄面前不敢声张，他怕他会抢夺他的九九。他要把自己的人都好好保护在身后，不能再让任何人窥视。

南枭到了后亭，看见绮罗香正沐浴着阳光。

夏日阳光正落在她的衣襟上，欢快的跳着。倚着栏杆，面前是一片盛开的荷花，有些游鱼，她口中还在碎碎念着些什么。

南枭看见这一幕，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午后。

有粉白相间的荷花与梧桐葱绿的荷叶，有轻梢略过的风也有禅虫低鸣。最引人注目的怕是那一对人儿了。

“枭哥哥，快来啊！这儿有好多鱼。”

“哼哼！不理我是吧。”只见一个半人高的女孩将手伸入池塘中打湿了衣袖。

那位正在池塘边躺着睡觉的少年被凉凉的湿意给浇醒了。正想愤愤的找出是打扰了他的美梦时，可眼前就一穿浅黄色衣裙的丫头正做着鬼脸。

“好啊，九九，敢戏弄你枭哥哥。你讨打是吧。”

女孩见状拔腿就跑。“谁让你答应我出来玩，自己却在那儿睡着了。活该。”

少年紧随其后，“还敢嘴贫，被我逮住看我怎么收拾你。”……

南枭沉醉在这画面里，这就是他的九九吗？比以前出落得更娇美了。

他悄悄走至她身后，默不作声。只想静静的听她说些什么。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绮罗香转过头，却撞上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一时间羞赧爬上她的面颊。

南枭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死死抓住绮罗香的手，“九九是你吗？我就说我的九九是不会离开我的。他们都骗我说你永远离开我了……”接近癫狂的呐喊。

此时有微风拂过，他微微蓬起的衣袖，衬着修长的身形，格外迷人。晶亮的眼眸都让她的心漏跳了半拍。

“九九？枭王爷，我是绮罗香啊，并不是什么九九。是管家带我到这里来的，难道王爷忘了？”

南枭平静了下来。看见绮罗香那疑惑的眼神，他才回归现实。是啊，九九不过是自己给她取得小名，这些她恐怕早就忘了吧。

既然忘了，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就好。那些不好的回忆就让它过去吧。从今往后我要一直守候在你身边。南枭暗自发誓。

“九九是我给你取得小名，你忘了吗。说来惭愧，当时年幼读书少，不识几个字。也不认识你名字中那个艽，就改口叫了九九。谁知道叫着叫着就习惯了。”

是啊，这九九一叫便是十年，它早就刻在了我心中，我又怎能忘记呢。

“现在你叫绮罗香了是吧，那我便唤你绮罗好了。”

“绮罗来，随本王一同进屋。”

……

绮罗香不想打破这美好的幸福，就算是替身又何妨。

还记得她第一次被瑾娘派来枭王府的场景，就被南枭的温润如玉，俊朗眉目所吸引。但她发现他心中始终住着一个人，尽管每次歌舞都精心准备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却也没有得到过他的一眼赏识。

满座宾客都在为她的表演喝彩的时候，唯有他一个人含情脉脉对着夜色发呆。显得那样孤寂、深情，让她心痛又心怜。就这样她一步步陷了进去。

如今，那日日期盼的男子就在眼前，如此呵护自己，真的有些嫉妒他口中说得那个九九了。那女子该有多么幸运才能得到这样痴情男子的爱啊！现在就算是替代品，她也不会放手了。

夜色如墨。

从帝都王城上看下去，城内是一派灯火通明的景象。而整个南越王宫却是一片凄凉。诺大的行宫唯有灯火长明，以及这圆月洒下的万顷银辉。

这月光，多像一袭忧伤华美的纱衣，披在孤单的美人身上。

这样的月夜，只有孤星冷月想陪。才不寂寥。

城楼上的风猎猎，吹得他袍角翻飞。拍开酒坛上的封泥，醇香的酒气便丰盈了他的嗅觉。不消品尝，便知是陈年花雕。

“好酒！翼北，这世上也只有你''''知我心了。”可回应他的只有瑟瑟风声。

他又拿起酒坛灌入口中。“可惜啊，这酒只剩下这最后一坛了。这样繁盛的帝都夜景也只有我一个人欣赏了。”

他抱着酒坛越喝约慢，从饮变成了酌。忽然痴笑起来。“翼北，你看这就是你一直疼爱的好弟弟。对他我也是爱屋及乌，而且宽容至今。可是他却还是对过去耿耿于怀，硬要手握兵权与我对峙。既然他非要挡我前进，我也只能不恋旧情了。对你承诺，至此已经足够了。”

“今天的月亮又圆了，可我们无法再相逢了。多么可笑。哈哈哈！”

“你还记得吗？这花雕是我们一起埋在桃树下的。如今还有这最后一坛了，这世界关于你的一切都将没了。”他贪恋着杯中之物，盼着从此浇灭心里苟延残喘的火焰。奈何酒坛最终还是空了，却也填不满他内心的坑洞。

他也渴望醉一场，回到他与冀北在一起的岁月。

但他不愿意接受，冀北是因自己离去的事实。

怪自己这些年太执着了。看不开，忘不掉，放不下，唯有借酒消愁。

“冀北，十年前我们曾经约定好今时在此共饮一场。可是，你失约了。”

“南风冀北，你不是那么聪明的吗？为何那一刻犯傻，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