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凌玥打算上街逛逛，于是拉着小双去换衣服。

小双自然是不愿意的！不可思议地看着凌玥。

女子怎么可以穿男装？

虽然明白主子的事他们做下人的不能过问，但她也不能不问问小姐，是不是被大小姐欺负的神经错乱了。

手缓缓地伸向凌玥的额头，触碰了一下，没发觉有什么异常，这下更担心了。

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哽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小……小姐，你……是……不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服？不要……硬撑着，一定要……告诉奴婢，奴婢……给您找大夫……呜呜呜……”说完就站在那里边哭边用帕子擦脸。

凌玥看着小双梨花带雨的模样，有点头疼。怎样才能让小双知道，她已经不是那个凌玥了？

她之所以带着小双一起出去，就是看在小双的衷心。来这里有一年多了，她看的出来，小双是真的关心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思前想后，她决定让小双跟着她出去看看，放她一个人待在府里，她不放心。

“小双，我没事。”凌玥决定，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了比较好。

只不过，怎样说，就得看她了……

“小双，以前是我这个做主子的软弱无能，没照顾好你，经历了这么多，我也明白了，只有变强，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所以……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们！”转头望向灵妍阁的方向，眸色渐渐冷冽。

前世的她没有亲人朋友，独来独往；重生后，她有了父亲的疼爱，侍女的真心追随。既然上天给了她这样的生活，她便不会让任何人破坏！

小双看着这样的凌玥，这是她以前从没见过的。

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自信的光芒，让人无缘由地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不由自主想要靠近她！

于是，小双亦步亦趋地跟在凌玥身后，哭丧着脸换衣服去了。

当一身男装的凌玥自里屋走出，小双看痴了。

她从没想到，穿男装的小姐会这么美。

一头乌发只用一条白色丝带轻束着垂在两肩，秀挺小巧的鼻子，薄薄的樱唇，皮肤白皙紧致，光滑如玉，一双眸子清澈而又深不见底。着一身雪白暗银纹饰锦衣，腰间束着一条白绫长穗绦，外罩软烟罗轻纱。

此时，手里拿着一柄象牙折扇，轻摇着走来，俨然一副艳丽的贵公子形象。

凌玥突然想逗逗这个小丫头，于是收了正在摇着的折扇，快步走到小双面前。扇柄轻挑起小双的下巴，笑了一声，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市井上的流氓混混。

左右看看，调笑道:“这位小姐，这般直盯着这下，莫不是……看上在下了？”

小双这才回过神来，听见凌玥的话，羞红了脸。话说的语无伦次:“奴……奴婢……我……小姐……奴婢没……”越说越着急，都带了哭腔。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又没说你什么。记着，以后在我面前不准哭！”

她从来都不会哭，就是在得知杨帆要杀她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因为，一个杀手，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流露出脆弱，哪怕是一丝一毫！

“是……”小双还在断断续续的小声吸着鼻子，抬头看到凌玥在看着她，哭声立刻停止。

大街上，小双看着那些不断拿眼角偷看凌玥的身影，激动不已。

小姐终于变了！

此刻的小姐，似是一个发光体，走到哪里，人们的眼神总是不自觉的追随着她的身影，偶尔还会听见一两句话:“这是谁家的公子，长得真俊俏！”

“快走吧，别看了。看那一身气度，就知道，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你我这样的人呀，是高攀不起的！”

最可怕的还是那些女子。那些个目光，就像饿久了的狼看到了猎物，恨不能吃了她们，有时会有一两个女子上前搭讪。

这不，现在就有一个。

只见一个身穿淡蓝绣花暗纹百褶裙，头戴宝蓝点翠珠钗，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子，扭着细软的腰肢走了过来。

还没到跟前，就闻到刺鼻的脂粉味，凌玥忙捂住口鼻，绕过前面的人继续往前走。

女子见她要错过了，提起裙子追去。结果前面的人太多，追着追着就不见了人影，只好停在那里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四处寻找。找了半天也找不到，气得跺了跺脚，垂头丧气地走了。

“公子，刚才哪位是宁大人家的雨涵小姐。”巷子里走出两个少年，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是刚才人群中不见了踪影的凌玥和小双。

“哦？是吗？”凌玥挑了挑眉，看着女子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宁大人……宁淮？弯了弯唇角，又进了巷子。

“快跟上。”

“是，公子。”小双在后面小跑。小姐走的也太快了，根本不像是深闺中的女子该有的步调。

跟着凌玥七拐八拐，终于看到一个破败的小院，走了进去。

今天给小双的震惊实在是太多了！就好比现在，她根本不敢相信，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会来这种地方！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说这是门吧，可是，有这么破烂的门吗？分成一条条的，中间还有几个小洞，另一扇还倒在地上，相比之下，好不了多少。

院里的尘土，是有多长时间没扫了？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居然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那尘土飞扬起来，呛的人直咳嗽。

小双用手捂着嘴，不停地咳嗽，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还有，杂草都那么长了，却没人除。

院里的房屋也是破破烂烂的！

窗棱断了，窗纸也破了，结满了蜘蛛网，向上看去，房顶四角处的瓦片是碎的，各个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洞。

到底谁住在这里？这要是下雨了，该去哪里待着？

跟着凌玥看了一会儿，突然，小双使劲嗅嗅，她好像闻到了一股酸腐味。寻着味道走过去，才看到一堆垃圾。

碗、杯子、瓦罐、馒头……各种东西堆放在一起，成了一座小山。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长满了毛；有些腐烂了，流出酸臭的绿的发黑的汁液……

看到这些，小双只觉得五脏六腑开始往外冒酸水，终是忍不住，跑去一边吐了。

而凌玥看着这些，瞬间感触良多。漂亮的凤眸里闪过了解和无奈，还有一点点心疼……随即是愤怒！

当初她刚来这个陌生的国度，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建立自己的势力，因为没有钱，只能把据点设在这里。

乞丐，遍布大江南北，若是用好了，便是她最得力的助手！

可是，她不确定他们是不是都有用，只能放任他们一段时间，来看看他们的潜能有多少。

没想到，他们会给她这样的“惊喜”！

几个月没来看他们，竟然变得这么荒凉！

没有她，就真的不行吗？

虽说是乞丐，但也不能颓败成这样！

约摸一刻钟的时间，凌玥才平静下来。是该做做功课了！

她的人，怎么可以住在这种地方？乞丐怎么了，乞丐更应该吃好住好！

凌玥在那里埋头思索，再抬起头时却不见了小双，环视一圈，才锁住了一个弯着腰在狂吐的身影。

摇摇头，毕竟是没吃过多少苦的小丫头。

这种东西，她已经见多了。那时候出任务，比这还要恶心的东西她都见过。

饭菜发霉怎么了？为了活下去，就是塞也得塞进去！

记得有一次，在深山老林里，因为没有食物，而她距离目标还很远，为了补充体力，她生吃了一条蛇。

完成任务后，整整一个月，她没碰过任何肉食，看到就反胃。

不过，后来，她还是习惯了，再见到那些，也不觉得恶心想吐。

这一刻钟，小双一直在吐，直吐到面色发白，再也吐不出东西之后，才回到凌玥身旁。

她真的佩服小姐，如此恶心的东西，居然能平静地看着，不作任何反应！

小双有些无聊，东瞧瞧西看看，这么脏的院子，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坐，只能站着。

这一站，就站到了申时。

凌玥则是踱步，在那一处，来来回回。转上几圈之后看看大门口，如此反复，最后斟酌了一番，决定先去别处。

于是叫上小双出去。

刚走了几步，听见繁杂的脚步声，还有不知是谁的大嗓门叫骂着:“呸！他奶奶的！今天倒了什么霉？一天居然就这么点东西……”

又一个人喊着:“快快快，都过来，就这么多，也没什么好的，咱们几个分了吧……”

……

凌玥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蹲在地上围成一个圈，手不停地翻着中间放着的物件，传来清脆的碰撞声。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但依稀能看到露出来的一角，应该是包袱什么的。

片刻后，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件物什。有的放到嘴里用牙齿咬，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的放在手掌上，掂掂重量；有的跑到光线强的地方，举起来看看有没有光彩……

却始终没看到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凌玥。

这时，一个人突然把手里的碎银子丢在地上，吐了一口痰，开始骂骂咧咧:“你们说，这个废物到底来不来了，她把我们扔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凌玥听到这句话，依旧面无表情，好像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可小双忍不住了，小姐不说，可是她不能就这样看着别人诋毁小姐，现在的小姐已经不是废物了！

刚抬起脚打算冲过去，就被凌玥拉住，食指树起，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示意先别出声。

她倒要看看，这些人会怎么做。

这人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开始了。

“就是，都快半年了，人影都没一个……”

那个骂骂咧咧的人走过来和他们站到一起，鬼鬼祟祟地四处瞄了瞄，召集大家聚在一起，小声说:“你们说……那个废物，是不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接着说:“死了？”

“不会吧……怎么可能死了？”其中一个明显不相信。

“去去去……”说‘死了’的那个摆了摆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那个还在怀疑的人，说:“怎么不可能！那你说……都多久了？你看到那个废物来过吗？”

那个本来还在怀疑真实性的人听到这句话，不怀疑了。

也对，要来早来了。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对对对，贾元，你是老大，你说咱们要怎么做，拿个主意吧……”

“要不……”

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

即使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对于凌玥这个具有敏锐的听觉的人来说，还是一丝不漏地进了耳朵。

这就沉不住气了？

轻轻地打开折扇，摇了两摇，继续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终于，围在一起讨论的人散开了。

“就这么决定了啊……”名叫贾元的乞丐喊了一声。说完众人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