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面具遮盖了半张脸，但那双明亮的双眼却极为耀眼，兴许，还掺杂着寒冷，刘彻望了他许久，薄薄的唇吐出一句话，“若想归于本太子手下，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接受你？”

“医巫之道。”男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殿下曾拿过一粒忘忧丹，想必您还没有忘了吧？”

“医巫之道……”刘彻饶有兴趣的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眼里闪过光亮，“长生不老药，你可会？”

凡上位者必会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苛求千秋万代，刘彻尤不例外，哪怕如今他不过只是一个储君。

“草民非是大罗神仙，当年始皇召集天下都没能成功，恕草民直言，实是不敢忘言。”男子依旧语气平淡，刘彻闻言略略有些失望，不过还是问道，“你说你是董仲舒？”

“……是。”被刘彻的问话措手不及，稍有犹豫之色，刘彻微微一笑，“董大人既然决定重归官场，自要早日熟悉自己的身份才好。”

“我知道了。”董兮风低头掩过一抹痛色，再抬头，却是波澜不惊的冷漠，刘彻也不想在自讨无趣，掀开车帘，“已是到了长安了，呢，董大人，接下来的路，还望好走。”

“多谢。”董兮风目送刘彻下车，渐渐的，泪水沾湿了那银白的面具，轻轻摘下，露出一张稚嫩却丰姿绰约的脸，原本清澈的眸子竟露出一丝狠决。

从今以后，他将要带着面具生活，他，名叫董仲舒。

“翁主，下车了，皇城到了。”檀香扶下阿娇，春风还带着凉意，阿娇看着这一望无际的皇宫，忽然感觉到一阵心寒，“檀香，我……”

“娇翁主。”有些冷漠的声音，竟是曾经羞辱于她的刘荣，“请让一让。”

他不卑不亢，带着一股疏离，他的身子是那样孱弱，似乎比阿娇还弱上几分，阿娇双眸微异，不自觉伸出手来，“我来扶你吧。”

“你……”清澈的双眸似乎含着万般无奈，他低下头，告诉自己不能爱，不能想，忘了她，可心底的疼痛还是那般猛烈，他不敢抬头去望她。

那个他挚爱的女子，相爱却不能相守，世间最大的痛也莫过于此，低低扭过头去，“不必了。”

他爱她却不能害她，刘彻说得对，阿娇生来便是天上的凤凰，开心与否他有何资格去评论，也便只能在无人之时黯然落泪，皆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若是痛入骨心这般也不过是谬论！

神游太虚，面色苍白的令阿娇心疼，他，所谓温文儒雅的临江王，他心底有多少痛她不知道，却不由自主欲去了解，于刘彻，她敬，她畏，却寻不到半丝未婚夫妻之间的甜蜜，那种安定的感觉更不曾带给她过。

而如今，面前的男子，她摸摸索索，安全感沁入心怀。

人总是在幸福的时刻并没有那么多的幸福感，在失去的时候才感觉那已经是相当的幸福了。

阿娇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却从心底想靠近这个男子，近一点，再近一点。

而这就相当于有时候，有些人不需说再见，就已离开了；有时候，有些事不用开口也明白；有时候，有些路不走也会变长。

总望着曾经的空间发呆，那些说好不分开的人不在了。熟悉的，安静了，安静的，离开了，离开的，陌生了，陌生的，消失了，消失的，陌路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一样的陌生。

阿娇想她对刘荣虽然陌生却有种熟悉感，这种感觉，是刘彻不曾给过她的。

“荣哥哥。”阿娇忍不住唤出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生生忍了又忍，檀香与刘荣的的动作同时一顿，刘荣一刹那抬起头来，那里面，有伤，有痛，有惊，但更多的却是入了眼底的喜，阿娇抓住他的手，“我来扶你！”

“翁主！”檀香的声音带着惊恐，阿娇轻轻一笑，“无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男子她就心疼，明明她应该讨厌他，这样的风流浪子如何值得深交，可她的心里，怎么说，却也是万般的舍不小，千般的离不开。

“走吧。”阿娇颔首，刘荣微微无力，他想推开她的手，但却没有一点力气，阿娇看着他眼底乌青的阴影，不由心疼，“这几日当是没睡好吗？”

“如今这般又是何必？”刘荣抵触着，手上不自发握紧。

“我……”

“娇娇！”话被打断，刘彻冷冷的声音传来，阿娇的手一滞，“你怎么来了？”

“无事，想你为何这般久没过来，便寻过来了。”刘彻似笑非笑的看着刘荣和阿娇，刘荣连忙推开她的手，阿娇一愣，看着自己空荡的手心，强笑，“我不至于迷了路。”

“娇娇我们先走吧，姑姑他们该等急了。”似是不经意般的拉过她的手，刘彻欣赏着刘荣瞬间灰白的脸色。

“可是……”阿娇还想说什么，但先一步被刘彻中指封住，这样一个暧昧的动作让阿娇的脸红透的像个苹果，他不由低低一笑，不顾刘荣的脸色搂住阿娇，“乖，我们走吧。”

“好吧。”轻轻的妥协声，望着一对壁人的背影，刘荣微微一笑，他的阿娇，他挚爱的阿娇，走了，都走了。

───我只问你一句你敢爱我吗？

昔言尤历历在目，佳人却早已一去不复返。

苦笑，欲要离开。

“王爷！”

檀香叫住他，他疑惑，檀香却轻叹，“奴婢说一句不该说的，如果您真爱翁主，那么现在陪在她身边的就不该是殿下，一味退让，真的能奢求到王爷想要的结果吗？”

檀香面色复杂，一席话正中刘荣心底，他喃喃轻吟，这个结果，他早看清了不是吗？

这次回宫，他本就不打算有命还可以活下去，可他放不下，这个小阿娇，一路走来，若没有他的陪伴，他会如何不得而知，但他却知道自己的下场，无论阿娇爱他与否，他都是死，可如今有了牵挂，让他不舍眷恋，但阿娇跌倒了，他却没有回头去拉上一把，当他终于醒悟时，再回头，他们已经离得很远，很远……

阿娇，让你少一分牵挂也许你会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