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知觉的，眼前一直是黑暗，看不到任何人。

凭着身体的触觉，我发现自己是靠在了根个光滑的柱子上。

我伸出手，向周围摸了摸，摸到了一架琴，竟是那断了三根弦的焦尾。

我想盘腿却发现自己脚被拷住，一动就发出了“喀嚓喀嚓”的声音。无疑我是被铁链锁住了。

什么都看不见，一丝光都没有透进来。

忽然眼前又传来了一阵剧痛，我才想起，在失去意识之前我沾染过了血目泪丹。

“离姑娘，你怎么样了？”齐焰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齐焰，这里好黑啊……你在哪里？”我伸长了手，往他的声音的方向伸去，刚触碰到了他的指间，就被他的手紧紧握住。

“你一直在我的面前吗？”我道：“齐焰，这里是哪？天……亮着吗？”

我听见了脚上的锁链被解开了，一股力量将我拉到了一个温暖的领域，我抬头，只在一片黑暗中，感受到了几滴水落在额头。

“齐焰……”

“你不要说话，我这就带你出去。”齐焰的声音带着颤音。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抱起了我。

“现在，天是亮着的吗？”我问他。

齐焰道：“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们马上回去。”

“现在在哪？”我问：“其他人呢？”

齐焰道：“他们都很好。”

“你也受伤了。”我说着，伸出了手，拂上了齐焰的脸庞，“流了好多血……腥味特别重。”说着，自己居然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我说：“拖累你了。”

“不许哭。”齐焰有些强硬地说：“

有我在，你永远都不许哭。”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我抱紧了怀中的焦尾。

齐焰终于停了下来，将我轻轻地放在在了一榻床上。

“你不要动，我去请大夫。”听见齐焰这么说，我立刻伸出手，拉住他的一角衣衫。

“现在在什么地方？”我道：“他们还没回来吗？菱荆呢？”

齐焰说：“好，我不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道：“菱荆呢？魄冰又在哪？”

“你当时急匆匆地离开的时候，我们发现菱荆和魄冰也一齐莫名其妙地不见了。然后周围冒出了一堆杀手，与我们打斗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你们有受伤吗？”

“没有。”齐焰的声音依旧在我的耳际。“他们看似和我们打斗，却没有伤我们分毫。不过，当他们离开时，朱程劲却不见了。”

“那后来呢？”我道：“你们，去哪了？”

“后来，就不知道了，只是一醒来的时候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齐焰道：“他们的目标好像就是你。”

水逝庄的目标不是我还是谁？他们与琦国无怨，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惹怒琦国，因为最后吃亏的只有他们自己。

可是我不解的是菱荆和魄冰到底去哪了。

“还有呢？”

“还有什么？”

“你怎么找到我的，其他人还好吗？”我问道。

齐焰说：“都很好。离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失去的双眼报仇雪恨。”

“你总是不肯认真回答我。”我说道：“我是瞎了，可是我还没傻。”

周围寂静了一会儿后，齐焰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是高景兄来救我们的，他让我先带你走。”

“高景？”我立刻坐了起来：“他回来了？”

“嗯。”齐焰的语气很低，我松开了拉着齐焰的手，对他道：“你去请大夫吧。我等……你回来。”

“好。”齐焰说。

我抬头“望”着齐焰离开的方向，尽管我什么都看不见。

“娘！”魄冰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怎么了？”

“魄冰？”我回道：“你去哪里了？”

“你的眼睛……”魄冰说：“娘你是不是……看不见了？”

我还未回答，耳边就传来了木器破碎的声音。

“是谁！到底是谁！”魄冰气急败坏地吼着：“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娘！”

“魄冰。”

“我一定要杀了他！”耳边又传来了清脆的破碎声。

“魄冰！”我提高了音量，不由分说地将焦尾琴往魄冰声音传来的方向砸去。

而后我听到了两次响声。

一次是琴砸在颅骨上的声音，一次是琴落地的声音。

“为什么不躲？”

“孩儿不孝。”魄冰低声说：“没有保护好娘。”

周围沉寂了一时，我又说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快过来让我看看。”

“娘……”

我自然知道自己看不见了，就算他真的受伤了，我又能做什么？

“你之前去哪了？”我又问道：“菱荆哪里去了？”

“娘当时急匆匆的去找水镜月的时候，我也跟了过去，可是没追多久，就被几个黑衣人拦住了。我原本不想多与他们纠缠，但是他们却仍是死缠着，而且，我发现了一件怪事……”

“怎么说？”

“这几个黑衣人居然是不死之身。我与他们打斗时，几次刺穿过他们的心脏，他们却都安然无事的继续与我纠缠。”

“后来呢？你怎么逃脱的？”

“后来，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奇怪的箫声，那几个黑衣人立刻不动了，我就趁机逃走了。”

“那几个黑衣人身上应该是有蛊虫，你还好吧？”我问他。

魄冰说道：“无碍。只是娘你的眼睛是不是再也好不了了？”

“谁知道呢？只有找到镜月，让她替我调配解药了。”

忽然，我想起了一件事立刻对魄冰道：“魄冰，你对穴位的了解是多少？”

“穴位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魄冰道：“娘，你想做什么？还是乖乖的等大夫过来看吧。”

我道：“我是江湖上人人盛传的妙手圣医，难道还会输给这些无名的大夫？”

“我是怕有危险嘛。”

我从怀中取出一包银针，对魄冰说：“你按照我说的，将银针插在各个穴位上。”

我感受到手中的没有了东西，应该是魄冰拿走了那包银针。

“这样你就可以看的见了吗？”

“我的眼睛是因为被血目泪丹熏染到了才看不见的，我想或许眼里还有残余的毒，便让你帮我逼出来。”我道：“至于能不能看见……恐怕还需要一些外用药。”

“那娘你准备好了吗？”魄冰沉声说。

“恩。开始吧。”

银针刺入的感觉极其细微，我甚至有些时候根本感觉不到。

每当要刺入一个穴位时，魄冰都会伸手按在要刺的地方问我：“是不是这里？”

终于结束了，不难想象这件事对于魄冰来说一定是一个十分困难的活，从他一直没有控制住的急促呼吸中可以听得出来。

“过一刻钟后再拔。”我说道：“齐焰请的大夫还没来吗？”

“还没有。”魄冰说：“不过高景在外面看了很久了。”

“高景？”我道：“你怎么知道是他？”

“我猜的。”

“离雪。”高景的声音传来，我愣了一下，我猜我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难看，就像顶了一只刺猬在头上一般。

后又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魄冰……”我刚说出口，高景就接话道：“出去了。”

……

“对不起。”高景对我说。

“嗯。”我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是被人拦下来的。那人对我说你出事了。”

“你是到哪被人拦下的？”

“一天前，已经出城了。”

“那个人你认识吗？”

“她说她是水镜月，长什么样我不知道，因为那张脸，和你一样。”高景说：“但我知道，那一定是易容。”

“她有跟着你一起来吗？”

高景说：“没有，她和我通报完就不见了。”

“高景。”我打断他的话。

“怎么了？”

我低声道：“我的眼睛永远都好不了了，你还会要我吗？”

周围寂静了许久，高景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你是在担心什么？离儿，不想想这些没有的事，不管你成了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寶。”

“真的？”我道：“你现在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高景诚恳地说道。

我道：“那你说话的时候脸贴在哪里？皮痒了是吧？”

环在腰上的力量立刻松了一些，高景现在姿势大概就是半跪在地上，双手环抱着坐在床沿的我的腰，然后整个头靠在胸上。

高景说：“这样很舒服。”

“嘭。”

我问高景：“琴摔坏了没有？”

高景说：“没有，可是我的头很疼……”

“活该。”我道：“你说的话都不可信。”

“谁说的？”高景抬高了音量道：“奴才说的话，句句属实！从不敢欺骗娘娘。”

“我已经有一个儿子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伸手掐过来的也不知是他身上的哪一块肉。不过，就算是一片黑暗中，我也能知道，高景似乎是笑了。

周围的一切都觉得温暖了起来。

“离儿，我最喜欢这样的你。”高景说：“你永远都不要改变好不好？为了我。”

我不语。

“好不好？”高景又问了一次。

“头上的针，可以帮我拔掉吗？”我转开话题。

环着我的腰的手完全移开了，我正坐着，背脊挺得很直。高景的声音萦绕在我的耳旁问道：“你在犹豫什么？”

“我不喜欢。”我在一片黑暗中答复。

高景问我：“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的身份。”我说道：“我当你是我夫君，可我一点也不愿当皇后。如果以后一定要嫁与你，我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变，我还会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那无所谓，只要你是我的就好。”高景瞬间松了一口气。

“你拔完了吗？”我问

高景说：“你还看不见吗？”

“谁告诉你拔完就看的见了？”我道：“想的美。”

“你说这话好像你眼睛好了最高兴的是我一样。”高景说：“你现在一点也不难过吗？”

“难过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我眼睛没有出事，你还不会回来呢。”我认真道。

高景说：“可是看见你这样我很疼。”高景拉过我的手，贴在一块温暖的区域，手心里隐约有着跳动的迹象。

“这是你的心。”

“对。”

“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违背了你对我的诺言，我一定会把你的心挖出来。”

“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吧？”

“你！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