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莞出了门。只见言肆一袭玄袍立在那里，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眸，削薄轻抿的唇。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扬起笑颜，道：“相爷还是回去罢，姐姐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那人闻言皱起眉头，一脸焦急：“她怎么了？有没有事？请大夫了没有？”

青莞笑道：“无碍的，只是有点头疼罢了。”

“我不放心，让我进去看看！”言肆说罢便要推门进去。

青莞拦住了，眼中蕴了些什么他看不太懂，冷冷道：“相爷以后还是莫要来这烟花之地了，咱们只是一介青楼女子，万万不敢起什么高攀相爷的心思！损了咱们的名声倒不碍事，左右咱们也不是什么高贵的人，可若是污了相爷的清名，怕是十条命也不够赔的！相爷，还是请回罢！”

言肆听了这话脸色煞白。他知道，近来京城到处都在传她是狐狸精专门勾引男人的流言，且愈演愈烈。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青莞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有些寂寥的感觉。她摇摇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当事人一走，大厅里却是炸开了锅，青莞的话并没有压低音量，他们这些人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得一人高声道：“这狗屁丞相，整天在皇上身边吹耳旁风，这回好了，被人嫌弃了吧，真他妈解气哈哈哈……”

众人听了也纷纷附和，因着言肆此人太过正直又不懂世故，得罪了许多达官贵人。

有的人说：“整日里把人家小姑娘迷的七颠八倒的，这回被人迷住了吧，还是个青楼女子，活该！”

更有些龌龊的人道：“以咱们言丞相这等姿色，若是生成小倌，不知这青楼的门槛要被多少人踏破呢！”

众人笑将起来。

澜卿在屋里听的清清楚楚，那笑声真令人作呕，她抿紧了唇，脸色愈发难看。

言肆失魂落魄地回了府，那些话他不是没有听见，只是懒得搭理他们。他知道一些达官贵人很是讨厌他，却没想到他们竟如此不堪！

府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因他一向不喜人多，所以只有老管家和几个侍卫厨子，并没有丫鬟。

老管家见他一副颓败的样子，猜到必定是在醉仙楼那里吃了瘪，他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道：“相爷，要不要我叫人备点宵夜？”

“不必了，钱叔，你先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莫要让人来扰我。”

言肆提了一坛酒，来到府里的倚兰亭。这个亭子是依湖而建，现在正是晚上，湖面上波光粼粼，像是精灵在上面跳舞，湖边的樱花开的正好，映着碧水，一阵风吹过，纷纷扬扬洒下来许多，朦朦胧胧的，似要把人带到梦中去。真是难得的美景！

可惜偏偏有人辜负了这锦绣良辰，现在的言肆，满脑子都是他的卿卿！

他早知卿卿不喜欢他，可他也没有什么逾越的心思，他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可人儿，总不能待在青楼里一辈子，不如把她接到府里，有他护着，至少不会被旁人欺了去！

可是卿卿不愿。

他狠狠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想起以前她也曾拉着他喝到深夜。

那日卿卿大概是心情不好，他到醉仙楼的时候她已经有些醉意了，可还是拉着他非要他喝。他拗不过，只好陪着喝了几杯，她也不管他，自斟自饮。

直到亥时，她喝得酩酊大醉，搂着他的脖子问他：“言肆，你为什么……叫言肆啊？好古怪的名字！”

温香软玉在怀，他却脸红得跟涂了胭脂似的，局促得手都不知该往哪放，讷讷道：“因我在家中排行第四，父亲便起名言肆。”

她娇笑起来，偎在他颈边，吐气如兰：“那岂不是老大叫言大，老二叫言二，老三叫言三？”

“嗯……也算是吧，大哥叫言一，大姐叫言双，二哥叫言伞。”他把她的手从颈上拿下来，道：“男女授受不亲，卿卿，快下来。”

她不依，又把手圈上去，撒娇道：“不要，再让我抱会嘛！”

他失笑，无奈地抚了抚额，没想到她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那日他甚至不记得是怎样走出醉仙楼的，只记得手上的触觉，软软的，香香的，跟个刚出生婴儿似的。

他看了看手，那日的触感似乎还在。

他还记得初次见她，她一袭红裙在台上跳舞，脚腕上的银铃叮当作响，腰肢妖娆，步步生莲。颈上绯红的珠链衬着肌肤，白的如雪，红的如火，慑人目的鲜艳。一回眸，竟是生出万种风情。

那是他第一次到青楼，不过是被圣上硬拉去的，却遇见了她。那个时候他就在想，这一辈子，就她了，就算她是个吸人血的妖精，也是他的。

自那以后他日日去醉仙楼，想着，哪怕只是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他以为，卿卿虽然不喜欢他，但至少也是不讨厌的。可是现在，她甚至不愿见他了！

他越想越难过，抬起手把整坛酒从头浇下，湿了袍子，也湿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