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忌日第二天，秦音就带着侍书回了念慈庵。

山中空气清新却也多雨，她们刚赶回到庵堂安置下来，外边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秦音见过师父后便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阴雨天气最是烦闷，没有心情抚琴读经，就撑着手臂坐在窗前，看着檐下雨水滴答。

在山中住了十几年，这次回来秦音只觉得身心俱疲，昨日拜祭母亲的时候，她才注意到父亲真的有些憔悴了。

这些年他为君王为家族为她所做的一切秦音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可在她面前父亲从来都不愿意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却只有在母亲坟前父亲说的那番话，让秦音理解了父亲这么多年的隐忍，其实她和父亲一样，为了亲人，付出所有也不在乎。

耳边响着雨水撞击窗柩的声音，有水溅到她的手背，她用另一只手拂去雨水，水又溅到手上，这次她却不再理会，直接把手伸出去接外面的雨水。

她想起来刚回家的那个夏天，家里的荷花开得正好，夏日雷雨总是突然，她正在赏荷，一场暴雨却至。侍书和她一起跑到亭子里躲雨，其实习惯了山里多变的天气，她对这场暴雨并不觉得什么，只是侍书皱着小脸一直说让自己淋了雨回去一定会被父亲责罚，还要冒着雨回去拿伞。

相府说大不大，但说穿过荷塘回后院秦音的厢房去取伞还是要花些时间的，那时候侍书刚做她的贴身丫鬟，唯恐侍候不周会被责罚，所以也不顾她的劝阻急急地往回跑。没一会雨就小了，侍书还没回来，她在亭子里呆的无聊，想着相府的景色还没逛完，也许衬着雨会更好看。

怀着这样的念头，她也不等侍书就一个人满园子的瞎逛，好巧不巧正好遇到了和父亲谈完事情的太子表哥和五皇子岁浩。

那天她浑身淋得湿透，岁浩撑着一把油纸伞就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雨雾中，她还是把岁浩嘴角的浅笑看得真切。自那天后，她觉得满园荷花碧叶，万种风情也抵不过岁浩在隔岸对她的温柔一笑。

后来是太子和岁浩一起送她回去的，但他们到底已经是成年男子，不能进后院，所以在后院门口告别，正好遇上了在外面找了她一圈无果，正着急等待的侍书。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秦相知道了，因为诸多利益关系，秦相嘱咐她日后再遇见太子和五皇子，不要表现得太过熟捻。但那些年他们四人一起做伴的日子，她每一天都是真心相待，珍惜万分。

虽然秦相和秦皇后都不愿她和五皇子交好，他们一个不希望她再与王室有任何牵扯，只要能够平淡幸福，一个希望能够依靠她巩固秦氏的地位和自己的权利，但那段无忧岁月已经使得她和岁浩的情感如飞蛾扑火一般不可挽回，纵然无人看好，也不能否认。

秦音总是太过理智，连带着对感情的分析也显得过于残忍。

这些年她对朝堂之事已有几分见地，因此愈发觉得她和岁浩的感情确实是飞蛾扑火。她看得出岁浩的志向绝不会甘心屈居太子之下，将来只是为他人守江山，她也深知若是让岁浩登上王位，秦氏必定不保，毕竟岁浩的母系和秦氏始终存在芥蒂。

可是她也不甘心，与岁浩相处两年，为他等候三年，盼他回来的心思一日更深过一日，可是他的回归必会引起一场动荡，那时候牺牲的远远不止自己可悲的爱情，可能还有自己坚持守护的一切。如今自己已经处在两难境地，进一步，挽回了爱情却失去了坚守的责任，退一步，她和岁浩便注定是一场幻影。

窗外雨缠绵，夜幕降至仍是没有减弱的趋势，侍书从厨房端来斋饭，秦音起身时依旧思量：六月初三，那时候相府的荷花又会开得浓烈，五年后，我还能再看到立在花旁对我微笑的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