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细腻微凉。灯火阑珊，黯淡了星光。张楠和吴潇走在寂寂无人的马路上。

“真好吃，楠哥，你以后多做几件对不起我的事吧，也别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就带我来今晚这里吃就行，做一件吃一顿。”吴潇摸着吃撑的肚子眯着眼睛嘿嘿的笑着。

“想的倒是很美，可是现实很残酷，我就不信我把你胳膊腿卸下来一只你还能这么开心的吃。”张楠咧咧嘴，很是心痛的说。这个月的工资还没领就这样少了三分之一，这吴潇也太能吃了。

“楠哥，你别吓唬我，我知道今晚有点那么有点多过分，不过我真的很努力吃了，剩下那么多真不好意思啦，下次我点少点。”吴潇抱着他的胳膊一阵撒娇卖萌。

“别说下次，以后都带你去小摊，勉强填饱你肚子就行了，看你也不挑剔。”张楠幽幽地说着，但是他的注意力早已到了别处。今晚路上别说车了，人都没几个，真是奇怪啊。

“你看那边，好漂亮的花灯，走，咱们去买几个玩。”吴潇突然看到街角的屋檐下有个老人在卖花灯。

“几个？！你当是吃糖豆呢。一共就两只手，你要买几个？”顺着吴潇指的方向望去，张楠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这丫头今晚还要宰自己。不过也奇怪了，怎么突然有花灯卖了。

“你不也就一张嘴，难道你小的时候每次只买一颗糖豆吗？小气鬼，我有带钱的，这个不用你买了。”看着张楠肉痛的样子，吴潇心里过意不去，但是她带的钱还不是张楠给他掏的零花钱啊。

说着两人已经踱着步子来到了街角卖花灯的地方。听到脚步声，老人抬起了头，额头的皱纹随着笑容堆到了眼角，在花灯映照下显得年轻了几分：“两位要什么样的花灯呢？我这里的灯有彩绘山水、花鸟、鱼虫、人物……还有非主流、西洋画……”

“行了，不用说了，彩绘山水、非主流、西洋画一样来两个。”吴潇哪里知道有这么多，她还计划一样来一个呢，看这情况能买得起也提不了。

“六个？姑娘你能提的了吗？”老人看了看吴潇问道。

“这不是还有个人吗？您就放心卖吧老奶奶。”吴潇高兴的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商人嫌客户买的多的情况，顿时乐了。

“……”张楠一阵无语。

很快老人已经弄好了六个花灯，吴潇慢吞吞地找着钱包。

张楠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掏出自己的钱包付了钱。

“谢谢楠哥，你真好。”一边掏钱包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票着张楠的吴潇看到张楠掏钱顿时欢快地跳起来一边拍手一边笑，大眼眯成了月牙缝。

“小伙子对你女朋友真好。”老人一边找钱给张楠一边夸赞他。

“……”张楠顿时被弄了个大红脸，好在花灯五颜六色映照在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欢乐的吴潇早已高兴的听不到任何声音，临走都是被张楠拖走的，哪还有功夫辩解。

“楠哥，你拿着这五个，我先玩这一个，一会再找你换新的。”两人带着花灯离开了街角，只留下卖花灯的老人看着开心的吴潇回想着当初自己年轻的时候的那个人，那些事。虽然刚刚她对两人的关系只是个误会。

张楠一路提着大大小小的花灯跟在吴潇身后，走过一个个十字路口，拐过一次次街角，周围突然喧闹了起来。

“楠哥你快看，好多人都提着花灯唉。”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大批人潮，吴潇顿时停下脚步叫身后的张楠。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是什么节日来着，Z省在这天都会举办花灯晚会。就像咱们过的万圣节那样子热闹。可是后来国内反对迷信活动早已取消了很多唉。”

张楠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时候的校长就是Z省的，他每年都会弄很多花灯给孩子们一起玩，那天估计是孤儿院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笑声最多的一天。

突然，前边的整个人群变得嘈杂起来。原本有序的队伍混乱成一团，人潮向着他们这个方向涌来。

“楠哥，发生了什么。”吴潇毕竟是小孩子，看到这种类似于古代战乱前后难民大规模无目的的迁移的场面，她早已吓得呆在原地不知道干啥了。

“快走。”张楠扔下手中的花灯牵起吴潇的手快速顺着人潮的方向跑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用尽全力奔跑的两人累倒在大桥的石墩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楠哥，发生了什么事情？”脱离危险后吴潇还是心有余悸，那人潮真是太可怕了。

“我也不清楚，这种大规模的聚集活动一般没有有序组织都会出事。我估计，明天新闻头条定是报道这件事情，而且刚刚可能死了不少人。”

张楠也是一阵揪心，这事情听说和亲眼见到不可能一样。然而，他却不知道亲身经历的人又是什么感受。

此刻，离灯会的混乱事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沈梦坐在省医院的急救室门口不住的抽泣，她头发散乱，额头上还有好几处擦破的地方。但是比起身在急救室，满身是脚印的男友来，她就幸运多了。

本来Z省早已在几年前取消了这个灯会的活动，但是一些念旧的老人和一些对过往的灯会感兴趣却没有机会参加过的年轻人开始自发举行起来。今年是第二次，比起上一年更加隆重。

很不幸，沈梦和她男友就是这些年轻人中的两员。本来人潮顺着一个方向拉着队伍前行，可是机构听说这种大型活动举行非常担心，派了好多交警和治安连夜前来维持秩序。

可是迟来的交警和治安本就是加班连夜赶来的，有的早已睡觉又被拉了起来，心情好不到哪里去，离得很远的时候就大吼着叫人群停止前进。在最前排的人被这阵势一吓，还以为机构觉得他们违法前来逮捕，转身逃跑。

就这样，前面的人往回跑，后面不知情的人还在前进，当人群拥挤后混乱成一团，已经不知道倒下多少人的时候，他们终于统一了方向，逃跑。

误会往往就在一瞬间，带着情绪工作的治安应该算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吧。可是此刻混乱的人群相互踩踏，治安已经放弃了维持秩序，那里还顾得上思考责任和过错呢。

沈梦被人潮冲倒，而随人群跑出去的男友又跑了回来，顶着人群，趴倒在地，顶着脚印，爬到她身上，护着她直到人潮散去。

人潮嘈杂，沈梦泪流满面，可是男友却在开心地笑，还记得前几日吵架沈梦说他不够男人，如今算是证明给她看了吧。

“我原来以为你不爱我了……”沈梦哽咽着自言自语。

“是我错了，我不该说你不是男人，你千万别出事，等你好了咱两就结婚。”仿佛这一切那个躺在急救室的人都能听到一般……

真爱往往在小事中淡去了痕迹，当大难来临时，它又突然而至。前几日还在平淡中为小事耿耿于怀的沈梦如今因死亡的压迫居然开始幻想起婚姻的殿堂。可是生活中又有多少大事让你有机会醒悟？又有多少大事给你机会悔恨和展望？

不知不觉间，沈梦晕倒在急救室的门口。

沈梦在急救室哭泣的时候，王曦雅也在家焦急地等待着。今晚父母要去参加什么花灯晚会，一向喜欢安静的自己就呆在了家里。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父母早该回来了，可是人还没回来，打电话也没人接。

从一个小时前，焦急的王曦雅就打过电话，可是估计是灯会人多，听不到手机响声，她也只能等待，毕竟去年也是很晚才结束的。

不知不觉间，王曦雅就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父母天天外出工作到很晚，自己一个人在家。

天黑后虽然室内灯火通明，可是室外却漆黑一片。每当这时候，她就会看着表，静静地听着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伴着心跳声数着时间的流逝。越数越害怕，越数越焦急，越数越会安慰自己，爸妈一会就会回来，下一秒就会回来……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初害怕黑夜的小女孩，但是她还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她在担心父母。

就像当初那样数一个多小时父母都不会回来一样，今天她也数了一个多小时的秒针滴答声，父母还未回来。她不会像当初那样抽泣，但是有电话的他们还是无法联系彼此。

越是焦急越是担心，六神无主的王曦雅还是不敢在午夜走出家门，找来找去最终找到了不久前张楠给她的名片。顾不上礼貌，顾不上矜持，顾不上优雅，她拨通了张楠的电话。

正如王曦雅所担心的，他父母在灯会中和沈梦的男友一样被人潮踩踏地昏迷过去了，手机早已不知道丢在了哪里，而两位老人同样在急救室中与死神搏斗着。

“喂，谁啊？”铃声响了很久，张楠才接起了电话。刚刚回来的他还在洗澡，就听到手机铃声在响。在他想来，吴潇在家，也就只有罗浩打电话了，这么晚，一定有急事。他匆忙擦干水珠走出浴室拿手机，电话号码居然不认识。

“张楠吗？我有急事找你帮忙。”电话里传来了王曦雅带着哭腔的声音，虽然只听过几次，张楠还是听出来了。

“王曦雅吗？你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佳人深夜哭着打来电话，总不能因为洗澡被打扰就发火吧？张楠只能压下火气安慰王曦雅，耐心等待她说话。

“我父母去参加花灯晚会了，现在还没回来，我又没有多少朋友在身边，只能找你了。”说着说着，王曦雅忍不住委屈地大哭起来。

“花灯晚会？我当时在场，那时候井然有序的人群突然乱作一团到处跑，我也顺着人群方向跑了出来。你别着急，你家在哪里，我去找你带你去看看情况。”

“哇……”听到张楠的话，王曦雅更加没有理智地哭了起来。

“别哭了，哭能帮你找到父母吗？”面对毫无理智地人，张楠只能对着电话大吼，以求唤醒她一点理智。

“南山路19号公寓2单元。”王曦雅用尽最后一丝理智说完地址便爬在沙发上哭了起来。

听着对面的哭声，张楠匆匆穿上衣服下了楼。